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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清楚他的病症,还是要亲自把过脉才能更加确认。
于是洞房花烛夜,除了为他把脉她什么都没做。
他看着她,他叫她妻主,她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期待。
她知道,那份期待并不是因为她,他想和正常的男子一样,鱼水之欢,怀胎生女。他所想要的,一直都是那么简单的一份正常人的生活。
她问他是不是睡不着,她说她要离开月余。其实,与人交谈也不是那么艰难的事,她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安稳,睁开了眼,指腹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面颊。
鬼医从不谈爱,她是在照顾他,只是这样。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带着『药』材回帝都的路上,她才发现,她从来没有这么心急如焚地想见一个人过。
可惜,她没有见到他,她只听到了一个让她心神俱裂的消息。
滕鹰,那少年口中的滕姐姐。
她丢下『药』材赶往百足坡,却还是来迟了一步,她救了尚栎,她耗损内力医好了付紫翠,她甚至没有时间来让自己调息。她知道,错过了这时机,她那满头白发就再也恢复不了,可她依旧日夜不分地赶路,追着滕鹰留下的痕迹,只愿这一次,老天不要再从她手中将生命带走。
她最在乎的那一个。
她终于在的元月的最后一天追上了滕鹰,付紫翡蜷缩在床头,面『色』青黑,手脚上都是痉挛过后的红印,他的口中,甚至在不受控制地流涎水。
大悲大落,忧思难遏,辗转颠簸,不可以做的事,一桩桩做了遍,“让我先医他。”
“医他?自己的男人就知道好好医了,别人的就随手抓点『药』了事。”滕鹰的手指骨捏得咔咔作响,“我不过离开了十天,不过十天,你就把兰儿送上了黄泉路。”
“我治不好他。”
“治不好?治不好?一句治不好就完了,秦矜禾,我要你以命偿命。”滕鹰慢慢朝床铺走去,“我要你亲眼看着你自己的男人死在你面前,痛苦无比地死去。” 一只手贴上付紫翡的脖颈,“江湖上都说,鬼医谷的人无情无爱,依我看,还不是凡人一个,你想要他怎么死?说出来,我成全你。”
“滕鹰。”
“怎么?怕了,怎么不动手?鬼医谷的人不懂武功,不过我听说你还是将门之后,练得一手好剑,怎么不来打我?”
“我是个大夫,我不杀人。”
滕鹰仰天大笑了起来,“你不杀人?你不杀人?我真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照我看,被你送上黄泉路的人,可比我还多,你问问你自己,你手里的人命,究竟有多少条?”
“三十七。”
“什么?”
“三十七个,我没能救活的人,他是第三十七个。”
“我不准你提他。”
秦矜禾恍若未闻,她慢慢走近,“他让我不要告诉你他的死讯,他说你会发疯。”
“别再提他,你听到了没有?”
“我把他的骨灰埋在了鬼医谷后的树林,那块地上,种了一棵蝶兰。”
“别再提他,我说了别再提他。”滕鹰捂住了自己的脑门,秦矜禾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滕鹰,放下吧,他不会喜欢你变成这样子,那株蝶兰生的很好,你为什么不去看看?”
“不准提他,不准提蝶兰,我不会上你的当。”
“他总是喜欢自言自语,他说你答应他会退隐江湖,会在你们的家门外种满蝶兰,可你答应了三年,你依旧还是鹰帮的帮主。”
“你闭嘴,不准再提他,你没有资格来教训我。”
“是,我没有资格,可你却在他重病的时候将他送到了鬼医谷便自己一走了之。”
“我以为你会医好他。”滕鹰大吼出声,秦矜禾紧紧握着拳,声音却低得风一吹就散,“我也只是一个人,每次有病人来的时候,我都在祈求,这一次,再不要承受那种眼睁睁看着人死去的无力感。可一次又一次,我都只能无能无力。”
“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你害死了我的兰儿,你害死了他,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死了,死了…”滕鹰一声又一声重复着,神『色』恍惚,视线一直停留在付紫翡的身上,“他死了。”
她自己一个人又笑了起来,“兰儿你可真了解我,我疯了,我是疯了,早就疯了。” 不等秦矜禾反应过来,她突然间浑身震出一道劲气,紧接着,整个人无力地瘫软下地去。
“滕鹰。”秦矜禾蹲下身去扣她脉门,叹息着伸手合上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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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医从不谈爱,她知道,她已经做不到了。
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
也许,这就是动情的后果,她的情劫,差点让他历经死劫。
“好,你再不会见到我。”
那一刻,她的心,已死。
她将滕鹰的骨灰带回了鬼医谷,也埋在那株蝶兰下面。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鬼医再不会谈爱。
三年了,可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他,她送『药』材进帝都,她看到了那张告示。
双目失明。
那个小小的身子,究竟还要再承受多少痛苦?
她易容进了付侯府,她以为没有人发现她就是秦矜禾。
却不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没瞒得过他。
他睁开眼,四目相对,许久,许久。“真的全白了。”
她的身影倒映在他眸内,她看到了自己的白发,她突然间明白,他的眼中,不是只有付紫翠,那里,也有她,有付棠,还有很多的人,却独独没有他自己。
他从来都不是为自己在活着,所以他从来没有被那病毁去心志,所以不管病得有多重,他总是充满希望地活下去,因为他知道,他的生命,牵扯着太多人的喜乐,所以他一定要活着。只要还有他在乎的牵挂,他都会为了那些牵挂而撑下去。
他的指腹划过她的面颊,“你怎么哭了?”
付紫翡,老天从来没有善待过你,你却比谁都顽强地活着。
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的人她可以救活,她怎么可以消沉,怎么可以因为那些救不回来的人而放弃希望。
“我会照顾你。”
付紫翡伸出手挠了挠头发,像是有点不理解她突然冒出来的话。
“小『药』罐子,我会替你熬一辈子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