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过,腊冬将至,琼果堂门前摆放着两大盆比人还高的柑橘盆栽,颜『色』明艳得有些灿烂,近了还能闻得到飘来的淡淡桔香。
鲜果在右,干果在左,秦墨衍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走在人群中,甄南隔着不近不远一段距离跟着,琼果堂的掌柜远远看见,已经踏出门口相迎。
轮椅上的女子,虽然面『色』白得有些许病态,可那谪仙般的气质,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真是天妒英才,可惜可惜。只不过,那少年又是何许人也?
***
“姐姐。”
“嗯?”
“你怎么都不说话?”从琼果堂出来,甄南挎着满篮子的金桔先回了府,虽然有些不放心,不过在皇都大街上,应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来找甄府主子的麻烦。只留下秦墨衍慢慢推着她往回走。
“你,还不回□□吗?”掌柜的好奇逡巡在两人间的眼神像是当头棒喝一般,她不得不去想,她一心要退了婚约就是不愿拖累他,想他能有个好归宿,可现如今,他日日跟在自己身边,别说什么好归宿,连名节都快没了。
“姐姐,你赶我回去?”
“你娘和你爹会担心。”
秦墨衍安静了一小会,“姐姐,我之前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
“嗯?”甄墨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轻轻缓缓的声音从身后慢慢传来,“□□的小郡主,出生的时候便是死胎。”
“你,你说什么?”
“我拜托师尊用障眼法调了包,我不是□□的小郡主,我叫墨衍。”
她沉默了许久,秦墨衍微微探过身子想要看她的脸,一时没注意方向,轮椅和擦身而过的来人轻轻撞了撞。
“对不起。”他是对甄墨之说的话,“姐姐,你没事吧?”
甄墨之摆了摆手,捂着嘴轻咳了两声,还没缓下气来开口说话,轮椅撞上那人哼笑了一声,“敢撞上老娘,以为叫声姐姐就能了事?”
秦墨衍抬起眼来,那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风尘仆仆,脸『色』凶煞越发看老,“那叫阿姨?”
甄墨之忍不住发笑,一口气本就没提上来,咳得越发厉害,秦墨衍替她顺着气,那女人又冷哼了一声,“知道自己有病还出来丢人现眼。”
甄墨之的脸『色』黯淡了一下,秦墨衍抬起脸来,清亮的眼里泛着怒意,“你不许这么说,道歉。”
“道歉?”那女人勾起兴味的眼神,难道说皇都的男人都这么特别,倒是比她自己房里那些要大胆得多,有点意思,“你撞了我,还要我道歉?”
“你向姐姐道歉。”
那女人的眼神让甄墨之很不舒服,“不用了,我们走吧。”
“想走?没那么容易。”那女人伸出手,一掌朝秦墨衍的肩头搭过去,甄墨之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她,谁想那女人本来倒也没用什么力气,被这么一挡,反倒是用力一挥。
若是普通人被这么用力一挥一甩,最多踉跄一下也就稳得住身子,可甄墨之那身子哪里经得住,竟就支撑不住地朝前倒下地去。
路上有行人经过,“这不是甄大人吗?怎么了这是?”
那女人吓得不轻,她初来乍到不认得甄墨之,看着两人也没个什么下人跟着,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权贵,谁想还是个大人,有些傻眼地站在一边,看着秦墨衍半抱着甄墨之的身子,“姐姐,姐姐,你别吓我。”
甄墨之的身子,本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山穷水尽之际,哪里还经得住任何一击,口中有鲜艳涌出,秦墨衍润湿的眼眶有些泛红,她又要丢下他,又要丢下他一个人苦苦等待,“姐姐,你答应过我,会陪我上忘归山看桃花雪海的,姐姐,你答应过我的…”
腊月未到,皇都的上空已经开始飘落了碎小的雪花,丝丝毫毫,真的就像是雪海一片。
***
“师尊,求你,救救她。”
“救了回来,也没多久的命了,你又何苦。”
深不见底的漆黑山洞前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师尊,求你。”
“墨衍,你修炼为妖,受尽磨难,就是为了她?”
“是。”
“既然你已决定每一世都会寻她,又何苦执着于这一世,百年轮回,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师尊。”红通通的眼睛抬起来,“我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她离开却都无能为力,我好怕,先是怕找不到她,找到了又怕她会像以前那样丢下我而去。”他跪在地上,额头撞在地上,磕出了片片血迹,“师尊,求求你。”
山洞内传来一声叹息,“黛『色』霜华,霜华如黛,当真是害人不浅。”
“师尊?”
“瑶池畔的紫灵芝,起死回生,救她一命,绰绰有余。”
泛红的双眼闪过透亮的光芒,“我这就去取。”
“墨衍,你别忘了,你已经沦入妖道,上天盗取仙草,若是被收了去,我也救不了你。”
“我会很小心。”姐姐还等着他回来救她,他一定会回来。他转身欲走,山洞内那声音却叫住了他,“等等。”
“师尊?”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和她,每一世都是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