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叽叽。
未熟的青『色』樱桃长满枝头,八角亭内有清风吹拂过纱帘,棋盘上的冷暖玉棋子一颗颗被擦出了晃眼的光泽,顾墨之落下一枚白子,小墨猴两爪一起用力搬着一颗黑子,走在棋盘上,爬下去两爪一起放好,又朝前推了推,终于落定。
顾墨之两指间夹着一颗白子放在眼前细细端量,“你看,我像不像这个棋子?”
小眼珠子奇怪不解地看着她,她泛起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也许在旁人眼来,我是修了十世的福,才能投胎在这一家,名利权势,荣华富贵,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地方?”她落下那颗白子,眼神定定地看着棋盘,“可其实,我不过是一局棋内的一颗棋子罢了,所有的使命,就是落在自己既定的位置,不再移动分毫。”
夜幕渐渐降临,顾墨之仍旧留在湖心亭没有离开,不远处的假山成了月光下的阴影,湖面上倒映着圆月的倒影,她坐在八角亭的雕栏上,低垂的枝条一根根落在水面上,小墨猴坐在枝条上轻晃,顾墨之朝它伸出手,它慢慢爬上来。
“你看那月亮的倒影,在湖面上看它是那么美,可一旦离开了水,就什么都不是,就和我一样,离开了顾家,我也什么都不是。”
小墨猴突然从她的手上跳开,顾墨之吓了一跳,它甩着尾巴落在枝条上,枝条被压得弯下,它的尾巴在水面上啪得打了一下,圆月的倒影晃了好几晃,又恢复成了一个整圆。
顾墨之不解地看着它的动作,它又把尾巴伸下去,又用力朝上一挥,如此往复,顾墨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俯身弯下腰把它从树枝上抓了回来,在身上擦了擦它被沾湿的小尾巴,“水里的月亮,你可捞不上来。”
小小的身子趴在她的掌心,颀长的身影终于离开了湖心亭,“小衍,有你陪我,真好。我想,和你一起的这段日子,会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
***
大红蟒袍,羽冠束发,虽然是大喜的日子,马背上的新娘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长长的喜庆队伍井然有序的前行。
“站住。”
顾墨之勒紧了缰绳,面前挡路的几人朝它亮出令牌,“禁卫军,奉旨彻查嫁妆,箱子都带上来。”
箱子一个个拉开,啪啪啪啪,刺眼的银光传来,刀,剑,□□,还有火『药』。
“带走。”
顾墨之下了马,绳索绑上了身,她转头向后看向那轿子,远远深深地凝望着,绳子被人重重一扯,“还看什么看,走了。”
顾墨之收回了落在轿顶一角的视线,小衍,再见了。
***
廉王谋权造反,证据确凿,顾家左家为其羽翼帮凶,意图以顾家三小姐与左家二公子大婚为由,运送兵器入京。
满门抄斩。
刀光影,风萧索,刑场上的血迹尚未干透,人群正在散去,熙熙攘攘一如往昔,只有转角处的酒楼飞檐上,有一个几不可见的小小身影,金黄『色』的『毛』发在日光下发出灿然的光泽,琥珀『色』的眼珠里满是哭红的血丝,小爪子还在颤抖。
一道让人心悸的哀鸣声响彻人心,哀音绕梁,久久不绝。
***
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黑漆漆一片,洞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叽叽。
“小墨猴,你本是介于神与兽之间的灵兽,不入轮回,与天地同庚,何苦要入我妖道?”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就为了要成人形?”
叽叽。
“能变成人有那么重要吗?”
叽叽。
“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但是我先提醒你,修炼的过程会很痛苦,很痛苦,希望你能撑得到成人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