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过分苛责令弟?
学生也看出来令弟喜出望外,继而忘形,然少年人本就难以定性,这是人之常情嘛。
东翁此举,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洪承畴此时终于审阅完,书案上那本厚厚的账表册。
他合上账本,抬手示意谢四新不要再说。
洪承畴起身离开书案,缓步来到胞弟身边,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唯一的胞弟。
现在这个胞弟还是和倔驴一样,只是不敢和自己对视,但是脖子还是梗着的。
“心静了吗?”
洪承畯沉默以对。
“你不是接圣旨的人,为何表现得比我还要张狂,失态,目中无人?”
洪承畯心里嘀咕,你这不是废话吗?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况我是你胞弟。
我不高兴,我还哭不成?
只是这样赌气的话,他到底还是不敢说出口。
“知道我为何,让你不停地念圣旨吗?”
“不知道。”洪承畯这次是回答了,只是还有点赌气。
他能隐约猜个大概,却是就说不知道。
洪承畴也没有生气胞弟的态度,继续平静的说道。
“因为我之前也如你一般。
今天清早在布政使司衙门,我接到圣旨后。
我告诉你,我当时是什么感受?”
说到这里,洪承畴平静如水的神情发生了变化,竟然有点痛恨难过的表情浮现在脸上,这吓了弟弟洪承畯一跳。
“我比你整整大了一旬还多。
多出来十几年的岁月,简直是活在了狗的身上。
我竟然和你现在得知圣旨后,简直是一样的反应。
我深恨这样的自己,无序茫然失控。
当时我脑子里熟读的经史子集,关于修心养性的圣贤之书,早就忘了干净。
我捧着圣旨狂喜不已,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圣人在上,老天有眼,我洪承畴总算熬出头来了。
面对上司同僚的恭维,我失去了往日进退得体的分寸。
就像喝醉了酒一样,不知说了多少狂悖无礼的话。
这些狂悖无礼的话,比我自入官场以来,十几年加在一起说的狂悖无礼的话,还要多的多。
若我明天还在这布政使司衙门里干,那些上司同僚能笑着把我玩死。
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的内心竟然是个货真价实的狂生,敢小觑天下人,更看不起身边这些蝇营狗苟的上司和同僚。
似若偌大个西安城,已经装不下我这个大才。
我的内心告诉我这没有错,可我不该表露出来。
回家的路上,我心中还是不平静,不由自主默念了无数遍圣旨的内容。
我常自诩,虽不及西汉韩信张良的文韬武略,也该媲美陈平周勃之流。
对于目前的官职待遇,常有不平之气。
然大事临头,大任在肩,我慌了,我狂了,我变成了另一个不认识的狂生。
我这才发现自己心境的脆弱,能力的微弱。
想想也是啊。
我朝论资排辈,我洪承畴何德何能担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