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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堂风呼啸而过,深幽幽的德胜门门洞子里,还停留着长长的送行队伍。
远处还有百姓们看热闹,只不过是跪着看的,再远点才敢站着看。
老百姓别看破衣烂衫的,可是有热闹看,本身还扛冻,所以一个个看着都挺乐呵的,就是脸冻得皴裂黢紫。
队伍里养尊处优的官老爷,可就不一样的感受了。
一些品级低的文官已经遭不住,这样刮骨的寒风,一个个缩成鹌鹑,凑在一起也没用。
他们盼着送别仪式早点结束,好早点回到温暖的衙署办公,或者三五好友下班后去酒楼喝着温酒,欣赏艺伎舞蹈。
可惜了,这些文官当不了家,做不了主,只能当背景板继续冻着。
做主的是站在队伍前面的皇帝和紫袍大员。
崇祯帝在城门里,倚着门槛,此时已经看不见孙承宗一行人的背影。
吟唱礼乐的队伍已经停了,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皇上,希望皇上下令赶紧回宫。
可皇上还是倚门而望,望着已经消失不见的孙承宗。
那神态,那姿势,那望眼欲穿的眼神。一旁的王承恩看得头皮发麻,赶紧低下头去。
这爱才的大戏是不是演过了,所有人都这样想。
皇上是想表现出求贤若渴,礼待贤臣的圣君模样。
可贤臣已经走远了,您这是表现给谁看?
俺们吗?俺们可不是贤臣。
内阁辅臣刘鸿训咳嗽了一下,他是今天队伍中品级地位最高的官员,理应站出来代表一下在场官员的心声。
“陛下,您看孙阁老已经走远了,估计这会已经在西山了。
外面天寒地冻的,为了陛下龙体康健。
还是早点回宫休息才是。”
崇祯望夫石的姿态都做得僵硬了,就差掉眼泪了。
终于等来一个会捧哏的,那可不能轻易放过。
其实崇祯也是冻得慌,虽然身体已非人哉,可普通人的感官还是有的。
扛冻和怕冻是两回事。
他抬起衣袖,假装擦拭一下那不存在的眼泪。
衣袖上的金丝边略显粗糙,他使得劲大,擦得他眼睛有点红,倒像是哭过一样。
崇祯略带哽咽地说道。
“刘卿一番好意,朕知道。
可孙卿只与朕相见相知相得,没有半日,如今就要为了操劳朕的江山,不得不离朕而去。
孙卿年岁已大,君臣以后相见之日,恐怕屈指可数。
每每念及此处,朕心好痛。
建奴可恶,皇太极该死。
竟让朕不能与孙卿朝夕相处,时时问道。”
说到这里,崇祯脸上满是留恋不舍。
一旁的刘鸿训满脸尴尬,得嘞,不意自己吃了满满一嘴狗粮。
接着崇祯右手抬起,指向远方城门外的一处高大酒楼。
“王大伴,找些人把前面的酒楼给朕拆了。”
众人愕然,皇上这是何意?
崇祯低头垂泪。
“这酒楼阻挡了朕看见孙卿的视线,快快拆掉。”
对于皇上的话,文臣武将们也许觉得荒唐不对劲。
你这皇上戏精附体,这是收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