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老板也姓贾。
......
“我们先不说组织部派人空降的事情,就拿田禾村来说吧。”
江城,一家私房菜馆,顾允和林长军相对而坐,聊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一个国家贫困县下属的村,你们知道政治生态有多复杂么?
当地几个家族,把持了村镇几乎所有的职位,父亲当镇长,儿子当村长,丈夫是主任,妻子是科员,小姨子是打字员,妹夫是司机。
你把儿子送到我管辖的地方来,我把女儿送到你负责的所里,盘根错节,关系密密麻麻,比蜘蛛网还复杂。
这样的一个地方,华诗圆作为外来户第一书记,如果都能游刃有余,你觉得这还是一件坏事吗?”
顾允欲言又止,沉默了。
“再说,有些人依托村支书身份,以家族、宗亲为纽带,操纵破坏选举,侵蚀基层生态。
在征地拆迁中加盖违章建筑骗取巨额补偿,打着村民利益的幌子煽动村民阻挡施工,迫使他人以‘提成’等名义,支付巨额费用或将建筑工程承包给组织成员,以此大肆敛财,非法获利。
这种事情在当地已经成了尾大不掉的毒瘤,如果不派真正有实力解决这种问题的干部下去,又怎么从实际上推动乡村振兴,而不是个别人垄断敛财的家族产业?”
林长军举起杯子,和顾允干了一杯,两人迅速达成了共识。
“所以小顾,你也别在心里多想,老大哥没开口帮忙,是从通盘考虑,从华诗圆这个干部的成长考虑,到田禾村有这么一次历练,真的不是件坏事,组织上是希望她能够解决一些问题的。”
“要想把华诗圆提一格,不提小高,肯定是过不了组织部高部长那一关,这已经是双方达成默契下最好的结果了。”
顾允还没开口,林长军就把他可能要问的问题,通盘解释了个遍,老江湖的情商显露无遗。
“华诗圆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女孩子,你们把她拿到这么复杂的地方去,她怎么处理得了啊?”
一声长叹,顾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相比一眼就能看穿的天堂村,他也没想到田禾村的现状会是这么复杂。
一个县域社会有几十万人口,但真正有权有势的或许只是几百个人。
这几百个人里面有两三百个科级以上干部,然后有几十个较有影响力的各行各业的老板,再有就是几个有头有脸的江湖人士。
而田禾村水面下蕴含的暗涌,足以让一个空降的第一书记寸步难行。
抛开其他因素不谈,仅仅是生意层面上,小小的村干部,就已经牢牢嵌入到地方权力精英网络中。
这些年城市资本开始大举下乡,各个县城都在搞房地产、配套园区,实力雄厚的老板们做一些资本运作,进行产品营销即可,也不在乎低端产业的一点小利益。
但这些高端行业要在地方社会顺利发展,又少不得低端产业的配套。
典型如碰到征地拆迁问题,大企业当然不愿意碰这个矛盾,而将相关业务“转包”给那些有实力的拆迁公司是最保险的做法。
在征地拆迁过程中,必定有愿意啃硬骨头,有能力承担风险的公司,主动或被动地介入其中。
河道砂石开采产业更加简单,它之所以容易被垄断,与这一产业的资源稀缺性有关:它同样受到相关部门的严格控制,一般老板难以进入这一领域。
固若金汤的布局,要想有所改变,谈何容易?
“华诗圆同志单枪匹马或许不好处理这种复杂的当地情况,但是她还有一个朋友啊,她的背后有着资本和财富,相当于有着千军万马。”
在顾允面前,身居高位的林长军完全不端着架子,笑眯眯地开起了玩笑。
“你们可真行啊,这就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顾允摇了摇头,万万没想到。
高手下棋,往往是落一子而谋全局。
顾允本以为他是站在华诗圆背后的军师,但小小的人事变动下隐藏着长远的博弈,他猛然发现,自己也身在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