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滑厘在后微笑,心道:“孟胜此子,最重信义,说一不二。他虽见那孩子心喜,可既然说了要尽全力,必不留情。”
果不如他所料,孟胜飞奔起来犹如楚地之於菟,转眼间追上了那孩子,在孩子身后用力一拍,喊道:“你输了!”
禽滑厘知道这孩子此时已经力竭,既然输了,必不再全力奔跑而是坐下歇息。
哪里想到这孩子明知道自己输了,脚下却不停,直直跑到那间屋子后才坐下喘息。
禽滑厘在后微微点头,心道:“教这孩子的人,我必要见见。有始有终,能教出这样的孩童,当真有些本事。一会待要好好询问……”
前面孟胜已到了粪土之墙外,站得笔直,等那孩子喘息之后带他进去。
禽滑厘也加快了脚步,心中也好奇于什么墨玉、鬼指、地瓜土豆之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模样。
走近后,发现这间屋子是新夯出来的,不算太大,上面遮罩着一层芦苇做的席子,只能堪堪挡挡风雨。
旁边有一些焚烧火堆的痕迹,草木灰虽然不见,但是痕迹犹存,好大的范围,可以想象会有多少人曾围在周围听讲。
禽滑厘心道:“此处便是那个孩子所说的,适带人祭祀的地方。他既是个知理的人,想来那些祭祀后的餐饭众人都分而食之了。这么多的火堆,估摸着来听的人不下一百,这祭祀的花费从何而来,需问的清楚,不可乱了墨家规矩。”
不同的时候,会有不同的疑问。
当禽滑厘步入到这间极为普通的房间之后,之前的那些疑问瞬间便换为其余的疑问,在步入房间的一刻已然忘记了之前想要问的问题。
…………
房间不算太大,但是没有隔断,很宽敞。
上面铺的不是茅草,而只是用来遮雨的轻便芦席,是以跨度不小。
地面上也没有隔断开,只有一处用以走烟火的通道,旁边生着一堆火,火从烟道中排出去。
没有茅草清楚的了,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决定在吃完糊糊后回到商丘,将这一路的震惊从先生那里得到全面的答案。
等糊糊熬好之后,墨者又听六指和那群孩子、以及凑过来的女人,说起了适这些天做的种种。
诸如堆肥与天志,公孙泽赌斗对骂,田正不希望村社种宿麦怕出事担责任、而村社众人无条件地信任适纷纷咬破手指发誓这责任自己来担百众一心,附近没有石头适带人去远处拉石头说要带着村社的人过更好的生活……
等等等等,一句句、一段段,或是众人都经历的、或是某个人与之单独的,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为这个小村社添加了太多故事。
吃着糊糊暖和的墨者们,最喜欢的是与公孙泽赌斗的那段故事,听得连连拍手,红光满面,也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因为糊糊里面的辣椒。
吃着糊糊暖和的禽滑厘和孟胜,最喜欢的却是百众一心咬破手指逼走田正种植宿麦的故事。
两人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各自点头,思考着里面的惊人之处。
吃过糊糊,众人恋恋不舍离开了故事中的世界,回到了现实,道别之后跟随禽滑厘快步在天黑前赶往商丘。
离开村社不远,禽滑厘忽然停下脚步,看着那些宿麦,想着屋中听到的故事,忽然微笑。
“子墨子没有像是给圆定义一样,来定义我墨家的君子……但若我们也有君子的定义,这个适,便可称得上君子了吧?我们的君子,是和他们的君子不同的。”
“就像是适给那些孩子们讲的左右和东西的区别一样,这东西南北,就是天下同义;而这左右,便是不同之义。若有一天,君子都是如此而非那样,天下便可大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