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斜了他一眼:“都是干这行的就别互相试探了,我和内政部杨科长、警察厅白厅长检查过那家药店的卫生情况,这又不是秘密。
当时我们二处在排查日谍,我的人查了查老板,没什么问题,我倒是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可千万别搞出冤假错案让人找上门。”
刘桂一点没有戳破小心思的尴尬,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目击者说曾经见过左科长与人去过药店,对方隐藏的确实很好,非常职业。
我们也是跟踪了其他的地下党分子才发现了那里,而这个人竟然也跟左科长有关系,他的妻子顾兰曾因汤山疗养院案被贵处调查。”
说到这里,他看着左重:“都说左科长是情报高手,怎么接连两次看走了眼,被地下党蒙骗过去,此事让人费解,兄弟真有点好奇。”
刘桂此刻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看似对人没有伤害,实则一步步慢慢靠近,试图冷不丁的给人来上一口,将剧毒毒液注入。
左重很镇定,嘴角扯起露出冷笑:“按你这么说,我建议你先去查查徐处长,他的秘书,几个下属不是日谍就是地下党,这才费解。”
刘桂哑然,他就是想给左重一个难堪,没想到被人点中死穴,至于左重会不会是地下党,别开玩笑了,对方参加地下党有何好处。
宁波豪绅,委员长欣赏的同乡晚辈,国民政府的特务头子,这三个身份,要是被地下党抓到,当场枪决都算是轻的,没人那么傻。
左重见他老实了,转身看着正在激烈交锋的戴春峰和徐恩增,心里没有一丝波动,他跟地下党的交流仅限于公事中,这能怪他吗?
戴春峰知不知道济世药房的爆炸?知不知道左重去过?说不知道就是在侮辱这位未来的谍王,金陵城里的事情就没有能瞒过他的。
为什么他没有怀疑,因为左重如果是地下党,根本就不会去济世药房,否则左重图什么,白白给自己和重要的情报站点引来怀疑?
刘桂显然也这么认为,不再提案件的事情,老老实实跟左重站在一起等着,看看两位处长商量的结果。
过了一会,戴春峰和徐恩增笑着走了回来,左重发现虽然都是在笑,但戴春峰是笑面春风,徐恩增是强颜欢笑,看来胜负已定了。
戴春峰对左重点点头:“慎终你去询问,如果有了结果就算是我们两个处共同的功劳,如果没有,那就按照一处的计划,直接枪决。”
左重没有犹豫:“是。”
老虎桥监狱的大门慢慢打开,监狱长在前面领路,众人畅通无阻的穿过三道门,到达了监狱深处的一排平房边,周围站满了岗哨。
这里就是老虎桥的最高警戒监区,原先里面住满了死刑犯,后来换成了重要的地下党人犯,枪决也在此处进行,左重是第一次来。
“左科长,人犯就在第一间和最后一间,以防他们串供,按照规矩您需要将武器留下,这些地下党都是亡命之徒。”监狱长介绍道。
左重点点头,将配枪退膛交给了监狱长,迈步走到第一间的铁门外向里面,黑黢黢的监牢里躺着一团黑影,他示意狱警打开牢门。
“嘎吱。”
牢门开了,光线从大门处照了进去,一股血腥味涌了出来,左重看清了躺在地上的谢久文,掏出兜里的手绢捂着鼻子走了进去。
此时的谢久文满身都是深浅不一的伤口,手上脚上没有一个完好指甲,整个人蜷缩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水泥地面,脸上满是血痂。
左重发现,自己进来谢久文没有任何反应,心中一痛,蹲下想要将他扶起来,可刚刚靠近看到对方的脸,左重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这是一张什么脸。
脑袋两侧的耳朵不见了,只剩下两个触目惊心的黑洞,不断冒出来的血液说明耳洞里同样遭受了酷刑,或许他的耳膜已经被戳穿。
平静的脸上,眼睛和鼻子不见了踪影,特工总部的特务甚至连眼皮都没放过,左重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想用手帕试图清理伤口。
可是没用了,这样的伤势就算凌三平也无能为力,谢久文似乎感受到了有人在触碰,嘴唇微微颤动说着些什么,左重凑近了一点。
“志愿加入...拥护党的纲领,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为共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左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一滴滴泪水同谢久文的热血融合在一起,在被电刑烧焦的皮肤上缓缓流动,直到滑落到鲜红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