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望去,觉着是个好去处,便点头答应了。
万清淼道:“我让人去牵驴。”山道狭窄,驴比马好走。
不一会儿,家丁便牵来了三头驴,正好几名护卫也想外出活动,便主动揽下了引驴的活儿。
一行七人出发,前往山海阁。
路上万清淼为众人介绍道:“此座峰名为回雪峰,不过虽名为回雪,却终年不见雪。”
一名护卫问道:“既不见雪,那为何又叫回雪峰?”
万清淼道:“因为此雪非雪,而是云雾。”
胥姜接道:“如此说来,那山海阁也没有海了。”
万清淼点头,“雪既非雪,海自也非海了。”
见众人露出好奇的神色,万清淼晃着脑袋故作高深道:“你们过会儿就知道了。”
话刚落音,却听头顶树叶摇动,万清淼‘哎哟’一声,捂着额头抬头骂道:“臭猴子,又来偷我的栗子!”
众人纷纷抬头,却发现原来头顶是一片栗子树,此时不知从何处窜来了一群野猴,正游窜其中,挨个掏炸口的栗子球,找栗子吃。
也不知是谁没个轻重,将一只栗子壳扔下来,砸中了万清淼的脑袋。
“这山中有几个猴群,时常来山庄觅食。”万清淼揉了揉脑袋,对众人道:“咱们赶紧走吧,离它们远些,别将它们惹恼了,不然指不定还要砸些什么下来。”
护卫们遂加快脚步,牵着驴远离了猴群。
扫霞山庄坐落于回雪峰半山腰。除住宅院落外,另起亭台楼榭,顺自然之势,错落镶嵌与山水之间。
山海阁建在便在人迹可及的最高处。
一行人走大半个时辰,至一处泉水边落地歇息。
胥姜迫不及待饮了一口山泉,只觉清凉甘甜,很是解渴。
万清淼掬了两捧洗脸,随后舒爽地吁叹一声,叉腰指着前方道:“往前再行一段路便是山海阁,只是路更窄更陡,驴驮人不好走,我们只有自己爬上去。”
“走走也无妨。”单伯骑驴骑得腰酸屁股痛,正想活动活动。
胥姜也没异议。
侍卫中一人歇在泉石上不想起来,便道:“你们去吧,我留下看驴。”
“如此正好。”众人将驴交给他,继续往上走。
走了不到两刻,山风大作,胥姜穿风望去,只见一座阁子稳坐山前,阁子上挂一块黑漆描金匾,上书‘山海阁’三字。
“到了。”万清淼三步作两地跑上去,回头朝众人招手,“快来。”随后对单伯喊:“单伯,你怎么爬这么慢?”
单伯喘气如牛,没功夫搭理他。
两名护卫一人拉,一人推,好不容易才将单伯推上了阁子。
万清淼又对落在最后的胥姜催促道:“阿姐,快些!太阳快出来了。”
胥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待她站上阁子,万丈霞光迎面冲来,撞得她目眩神迷。
万清淼唤道:“走,咱们往楼上去。”
阁子有两层,由一道窄梯上下。
单伯摆手道:“不了,我在此处看就好。”
他脚软。
其余三名护卫纷纷表示要留下来陪单伯,也不上去了。
万清淼对胥姜问道:“阿姐,你呢?”
胥姜往上看了一眼,不算高,便点头,“上。”
两人来到窄梯前,万清淼先爬了上去,随后俯下身来拉胥姜。
胥姜其实自己能上,却没有拒绝他相助,拽着他上楼了。
楼上灌满金光,亮亮堂堂,两人来到栏边,并肩而立。
胥姜远眺而去,只见彩染流雾,霞铺云海。而此时,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照得天山共色。
“阿姐,此景可堪一览?”
“何止‘可堪一览’?便是看上千百回也不会觉得腻。”
看着眼前金涛翻涌的云海,还有那海上红日,胥姜终于明白‘此海非海’之含义。
她不禁赞叹:“此海非海,却胜于海。”
万清淼自得一笑,随后提议,“待母亲身子好些,咱们再陪她一起来。”
胥姜盯着远方,并未作答,也可以说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溪芷的身子,想要复原到可以爬上山海阁的程度,少说得一年半载,可她等不了这么久。
不仅是因为与照月之婚期,还因为她的书肆,还有因为林夫子、楼家、汪掌柜等所有挂念她,她也挂念之人。
万清淼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阿姐?”
胥姜微微叹气,转头看向着他,“中秋之后,我便要启程回京了。”
“可母亲……”万清淼垂头道:“母亲会舍不得你。”
“我又何尝舍得她?”太阳已跃出云海,飘上青冥,胥姜眯眼道:“只是我与她早已走上不同的路,不该为彼此停留。”
万清淼沉默片刻,问道:“你怪她吗?又或是怪父亲和我?”
胥姜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会?”
万清淼道:“我那日听到你和父亲在画枫厅的谈话了。”
胥姜哑然,随后叹道:“难为你没冲进来打我或者骂我。”
她那日的话说得那么难听,连她自己过后回想起来,都觉得难受,更莫说万盛和万清淼。
万清淼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不住。”胥姜道歉,随后又道:“我并不怪母亲,因为当年她是逼不得已,更不会怪你,当年还没你呢。”
“那你怪父亲吗?”
“怪过。”胥姜没有撒谎,“怪他欺骗、隐瞒,也怪他任由母亲越陷越深,病入膏肓。”
万清淼无法为父亲辩驳,难堪地别开脸。
可他随后又听胥姜说道:“可我更感激他。如果没有他,母亲还不知会落到什么境地,我和母亲也不会重逢。”
胥姜见他神色依旧郁郁,又道:“况且,没有他,也不会有你,贞吉。”
万清淼惊愕回头,对上了胥姜真诚的笑容。
“我很高兴,母亲有你这个儿子,也很高兴,有你这个弟弟。”
“真的?”万清淼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眼睛比天边太阳还明亮,“你高兴有我这个弟弟?”
“嗯。”胥姜竖起三根手指,“比真金还真。”
“阿姐,阿姐。”
“哎。”
万清淼绕着胥姜转了两圈,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便跑到栏杆前,双手圈嘴,对云海高声呐喊。
“臭小子,发什么癫。”单伯正探身观云,差点被他一嗓子给吼下去。
可没一会儿,胥姜的喊声又乍起来了。
姐弟俩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喊得太阳都受不住,蹦往更高的天。
单伯捂着耳朵直摇头,可嘴角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