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晓,星月斜堆。
胥姜、柳眉、还有单管家,在楼宅众人的相送中,登车驶向安化门。
城门还未开,有四人提着风灯、扯着驴马守在城楼下,正是汪掌柜、胡煦、宋樆和曾追。
胥姜让护卫勒马,随即下车与四人相会。
她笑道:“竟比我还早。”随后对曾追道:“问峰也来了。”
曾追坦然道:“我来送一场,回去好邀功。”向谁邀功,显而易见。
除不知情的宋樆外,几人听了都忍不住发笑。
汪掌柜自车斗里拿出一瓮米酒和几只陶碗,先倒了一碗给胥姜,又陆续分给众人,连管家、柳眉和护卫们也没落下。
最后才给自己倒了一碗,走到胥姜面前敬道:“别的都不说了,祝我妹子此去一路顺风,万事顺意。”
胥姜捧着酒碗同他碰了碰,“多谢兄长。”
胡煦道抬手,“山水迢迢,万望保重。”
胥姜也同他碰了碰,“会的。”
曾追挤进二人中间,先在胥姜碗上撞了撞,说道:“书塾有我看着,别担心林夫子和小锄头,不过别让咱们太挂念,早去早回。”
这一撞也撞散离愁,胥姜朗声道:“知道了,你也是,别让夫子太操心。”
曾追长叹,“我倒是想让他饶了我,可天不遂人愿啊。”
众人又是一笑。
胥姜想了想说道:“充州离涪州不远,待我返程之时,顺道去探望杜先生,你可有话要我捎带?”
曾追捶胸顿足,将一碗酒晃来荡去,洒了近一半,“哎呀呀!你不早说!早说我昨夜就该写封长信叫你给他带去。”
“我就是长信,定将你的斑斑劣迹,一字不漏的告诉他。”
“可别,我倒是不怕骂,反正也听不见,莫将他白气一场,气坏了就不好了。”曾追讨好道:“你若替我美言几句,待你归来,我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给你接风。”
胥姜不逗他了,“放心吧,我会替你问候他的,也让他给你回信。”想必杜先生也是时常挂念着这个不省心的徒儿的。
最后是宋樆,她被挡在曾追后头,胡煦见状压着曾追的后颈,将他拨到自己身侧。曾追回头,见自己将人挡了,忙赔罪让道。
宋樆冲他欠了欠身,随后上前朝胥姜敬酒,说道:“希望你能早日和伯母团聚,也希望你安然归来。”
胥姜听她对母亲的称呼,心头不禁一热,遂与她碰了碰,“谢谢。”随后又笑道:“那忍冬茶可得给我留着。”
宋樆也露出笑容,“好。”
天边滚白,城楼上响起钟声,城门要开了。
胥姜举起酒,对众人道:“诸位,就此别过,佳期再会。”
众人捧酒同饮。
单管家收了酒碗交还给汪掌柜,汪掌柜按着他的手道:“这一路就劳您多费心了。”
“掌柜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两队守城卫有序从城楼下来,沉重的城门被推开,门外已等着不少人,多是进城做买卖的货商、小贩,也有跋涉而来的旅人,远游归来的游子。
胥姜登车,朝众人挥手逆着人群而去。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长安。
山水同一天,来日必相逢,胥姜追逐晨曦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长路尽头。
“我也该去送粮了。”汪掌柜收起寥落之色,坐上驴车,问道:“你们呢?”
曾追道:“我回书塾。”
胡煦看了眼宋樆,“我先送你回去吧。”
宋樆正要拒绝,就听汪掌柜接口道:“好,好,这天还没大亮,姑娘家一个人走,咱们也不放心,有你送正好。”
曾追本想说天子脚下有何不放心的,却见汪掌柜朝他挤眉弄眼,顿时领会了,“老汪说得对,是该送送。”
胡煦朝二人拱了拱手,对宋樆道:“走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樆也不好拒绝,随即朝汪掌柜和曾追告辞,同胡煦一起走了。
曾追盯着两人的背影,问道:“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汪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就是那个意思。”
曾追摸着下巴,“可这娘子瞧着不像有那个意思。”
汪掌柜笃定道:“迟早会有那个意思的。”
曾追疑惑,“你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那个意思嘛。”
“哪个意思?”
绕来绕去,汪掌柜也绕晕了,岔开话头道:“你不是要回书塾么?”
曾追点头,“对呀,你不是要送粮么?”
两人互瞪半晌,各自分边走了。
曾追坐在驴背上琢磨,“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汪掌柜回头望向城门外,微微叹气,随后驾车将粮食送往烟火之处。
胡煦将宋樆送到家门前,看她进门后,回自己家收拾了一番,准备去上值,却不想出门又碰见宋樆,她瞧着也是要外出的模样。
“你……这是要去哪儿?”
宋樆叹气,“出城,去山里。”方才在城门前她就想说,可是没有机会。
四目相对,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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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煦半晌才找回语言,“不如我送你?”
说完又懊悔,方才也要送,结果人家要出城,硬生生又给拐回来了,眼下又如此说,听起来就不大可靠。
宋樆却笑了,“不用,也不同路。”
他愣了愣神,也笑了,“那一起走吧。”
宋樆点头,随即去锁门。
胡煦等在几步之外,等她追上来之后,两人一起朝外街走去。
————空巢猫猫分界线————
楼云春的使臣仪仗队,经日以继夜地赶路,在五日后抵达北庭都护府之所在——庭州。
庭州因都督府建立后,便效仿京城建内外二城。都督府便落座于内城,以其为中心,修建住房、集市,开垦田地,修建城墙,供百姓们居住、互市、农耕、防守,是庭州最繁华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