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管衙役的皂头扬鞭一抽,喝道:“出发!”
一行人迅速朝永和坊而去。
胥五和胥十二被薛护卫拎来坐到马车前头,好几次差点被颠下车。
胥姜坐在车里,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听到熟悉的市声,便赶紧掀开车帘,嘴里不禁念叨:“到了到了。”
拐进槐柳巷,还没等马车停稳,她便推开胥五,跳下了马车。
胥五手被捆着,没把住,被她推得一个倒栽葱摔下马车,啃了满嘴泥灰。
胥姜没功夫管他,直往书肆跑,街坊邻居见她回来,纷纷迎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先前景象。
胥姜知道他们帮忙打火,嘴里连连道谢,随后抓住祝护卫问道:“茵茵和梁墨呢?”
祝护卫道:“他们在后院给豺舅清理伤口,我守门。”
“有劳了。”胥姜看了眼领着衙役四处察看的汪掌柜,又道:“你同兄长一起领着官差察看,他们问什么答什么,抓住的贼人交给他们处置便是。”
“我知道了。”祝护卫朝几名衙役走去,街坊邻居们见官差来了,也忙上前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告知。
前方有人盯着,胥姜赶紧跑进角门。
一进后院,入眼便是被烧得只剩木架的驴棚,还有刻房被燎得黑黄的墙壁。胥姜不禁心疼,这驴棚是楼云春亲自搭的,这墙也是才刷过的。
这些天杀的!
随后,一颗驴头猛地撞到她肚皮上,恩恩啊啊地叫了起来。
胥姜低头,拍了拍它的脑袋,心头稍觉安慰,“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胥姐姐?你回来了?”
胥姜寻声望去,却见茵茵与梁墨正蹲在屋檐下,替豺舅清洗伤口。
她推开犟驴快步上前,打量躺在席子上的豺舅。只见豺舅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被燎得焦黑,不少地方都露出了皮肉,看得胥姜心一阵阵抽疼。
豺舅见她回来,抬起头看她一眼,哼哼叫了几声,又将脑袋耷回去了。
“好狗,好狗。”胥姜摸了摸它的脑袋,随后对梁墨问道:“它怎么样?”
“身上的火油和污泥清理了些,只是东家也看到了,烧得重,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也不知人的药能不能给它用。”
犟驴也杵个头过来闻,胥姜一掌拍开它,随即却想起先前它与别的驴打架受伤,是被赵章的药给治好的。
赵章善医马,不知能不能医犬。
不管了,先送去给他看看。
胥姜扯过犟驴,招呼梁墨一起套了车,随后将豺舅小心抬进车斗,将它往赵章的马场送去。
送走梁墨,衙役们正好来后院勘察。
胥姜跟在一旁谢道:“麻烦几位差爷了。”
皂头检查一圈后,揉了揉鼻子,皱眉道:“好浓的火油味儿。”
汪掌柜站在角门外,指着一处应道:“那群贼人在后墙外泼了火油,还有好几桶没开的,都堆在这外边儿。”
皂头走出去顺着他指的地方一瞧,果然堆了好几只木桶。他吩咐衙役们将那木桶都提过来,然后打开来检验,果然是火油。
“带回去当证物。”
衙役们提着火油走了。
汪掌柜又指着茵茵道:“是这小丫头亲眼看见那些人放的火。”
茵茵无措地站在原地。
皂头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她更是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胥姜忙走过去,抚了抚她的背,安抚道:“别怕,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官差大人就好。”
有胥姜在,茵茵胆子大了许多,便将如何发现贼人,豺舅如何与贼人搏斗,贼人又如何引火自焚,同伙如何逃跑的,事无巨细地讲给皂头听。
皂头听完点了点头,说道:“过会儿同我们去府衙司房录口供。”
茵茵看向胥姜。
胥姜摸了摸她脏兮兮的小脸,“别怕,过会儿我也要去的。”
“嗯。”茵茵紧紧握着她的手。
皂头随后让胥姜拿来笔墨纸砚,将损失一一记下,随后带着人证、物证、犯人,打道回府。
胥姜留下薛护卫看守胥五与胥十二,自己则带着茵茵和祝护卫,再次折返府衙。
此次,不少街坊也跟着去了。
茵茵掀开车帘,偷偷看着跟在马车后的街坊,对胥姜问道:“他们为何又不怕了?”
胥姜掏出手绢替她擦脸,“也许是因为人多,也许是因为有官差,也许是因为抓住了罪犯,也许只是因为上次的事,心头过意不去。人心纷杂,许多事不用问缘由,也不需要答案,我们只记住恩义,过后报答便好。 ”
“好。”茵茵点头。
胥姜擦干净她脸上的黑痕,见她小脸泛白,眼神也有些萎靡,心疼坏了,忙将她拉进怀里拍了拍背。
“吓坏了吧。”
“起初是吓着了,可看到这么多人帮忙又不怕了,还有豺舅,它那么勇猛,一点也不害怕坏人。”提起豺舅,茵茵眼里又冒起泪花,她抓紧胥姜的手,含着泣声问道:“它会不会死?”
“不会的,它平日吃得多,身子又壮,只要好好医治,会挺过来的。”虽嘴上这般安慰,可胥姜心里也没底,“等录完口供,咱们就去看它。”
只期望赵章有办法。
来到衙门,皂头先让衙役将犯人关押入大牢侯审,然后分配人领着人证去司房录口供,再带着胥姜去刑房立案。
主簿见胥姜又惹上一门官司直摇头,一听说这纵火主使又是周家,便亲自替她写文书、录案情和状书。
录完后主簿招来皂头,让其将纵火案的犯人与胥四关到一起。
胥姜看明白他的用意,不由得一笑。
“待衙门将证人证词、犯人口供归整完,升堂审决之时会知会你,其间若有传唤,须随传随到,不得耽搁。”
“省得的。”胥姜对这套章程并不陌生。
主簿收拢文书,继续叮嘱道:“这桩案件多半会与讹诈案并理同审,那胥五和胥十二要看好,届时仍需要他们上堂。”
“好,我会看好他们。”对这两人,胥姜与楼敬早已商议好怎么安置,眼下倒不用操心。
待胥姜这边立案入档,茵茵那头也已录完口供,胥姜过去时,她正要签字画押。
胥姜看她咬着嘴唇,稳稳落下她的名字,又按下指印,不由得一笑,忽觉小丫头长大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