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姜来了兴致,“龙舟竞渡办在哪儿?”
“东郊龙首乡。”汪掌柜邀请道:“届时咱们不如一起去看。”
胥姜欣然应道:“好。”
两人正说着,卖朝食的小贩吆喝着自巷口过,汪掌柜忙招呼他进来。胥姜今日骨头懒,不想自己煮,便从厨房拿了碗到门前等。
“快来,这顿我请了。”汪掌柜朝胥姜招手。
胥姜也不客气,端着碗就跑了过去。
小贩揭开木桶,一股米香便散了开来,“今日有蜜粽、灰水粽,另外还有荠菜小馄饨、粉团和饧豆粥。二位来点什么?”
胥姜往桶里一瞧,一个个用彩绳系着的粽子绿油油地挤在一起,馋人得很。
小贩又揭开另一个桶,桶里放着三个瓮,有混沌、粉团和饧豆粥。小馄饨白中透绿,汤色清亮,鲜香诱人。
胥姜将碗伸过去,“我要一碗荠菜小馄饨,外加两个蜜粽,两个灰水粽。”
小贩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馄饨,又捡了四个粽子递给她,笑道:“娘子好胃口。”
汪掌柜笑道:“能吃才好。粽子每样给我来八个,另外两碗甜粥、两碗馄饨、两个粉团。”说完,他朝院子里吼道:“兔崽子,拿碗来打朝食。”
不一会儿,汪掌柜家的胖墩儿便端着几个碗跑出来了。
“我回肆里吃。”馄饨有些烫,胥姜赶紧端着碗朝肆里走。
小贩道:“吃了可别忘了去看热闹。”
汪掌柜奇道:“大清早的,哪来什么热闹?”
“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朱雀街有人负柴请罪,还是个官儿,去看的人可多了。”
胥姜差点笑喷,负柴请罪?莫不是负荆请罪?紧接着她脚步一顿,回头问道:“是哪个官儿?”
小贩一边捡粽子,一边说道:“不清楚,听说是姓木。”
姓木?木淙也?
胥姜手一晃,洒出半碗汤。
“哎哟,我的馄饨!”
胥姜吃完朝食,给梁墨留书后,骑驴便朝朱雀街跑。跑到半路听见有人喊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曾追。
曾追骑着驴追上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些士子、生徒。
胥姜问道:“你不是要授课?”
曾追大道:“昨日便放田假了。”
胥姜了然,随后对一旁国子监的生徒问道:“你们也放了?”
“放了。”其中一名生徒对胥姜说道:“胥掌柜,宋学录让我给你带话,让你初九去监里帮忙校勘新书。”
胥姜一喜,拱手道:“省得了,多谢。”
曾追催促道:“赶紧的吧,我倒要去看看这负荆请罪又是场什么把戏。”因杜回一事,曾追对木府十分厌恶,所以言语间便不甚客气。
胥姜也不劝,这都是因果。
一群人骑驴的骑驴,骑马的骑马,浩浩荡荡朝朱雀大街而去。
朱雀大街两旁挤满了人,有曾追和学生们打头,胥姜很顺利地就挤到了人潮前。
她勒紧缰绳定睛一看,只见木淙也褪去官服,仅着白衣,披发赤脚,背负荆条,一步一步朝皇城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呈罪:“罪人木淙也与吾之门生赵秀,被吏部尚书王酽、户部尚书洛东川所胁迫,与其合谋构陷国子监司业杜回泄题舞弊,致使杜司业蒙冤受屈,清名受损。今自除衣冠,负荆请罪,以昭告天下,还杜司业以清白。”
围观者皆哗然,随后轰然炸开,议论纷纷。
木淙也脚步不停,在众目睽睽之下稳稳走向皇城。
“罪人木淙也,为臣不直,为师不正,欺君罔上,颠倒黑白,上愧于圣上,下怍于学生,枉读圣贤之书,羞受子民之供养,特此来向圣人告罪,请圣人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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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追听其供述,神色难掩激愤,他本想走上前骂几句为老师出气,硬生生忍住了。
他不能打断木淙也,他得让所有人都听清他的供述,听清自家老杜并非徇私舞弊之人,平反这些日子以来杜家人所受的屈辱。
可他忍得住,旁人忍不住,不少人开始向木淙咒骂、啐口水和扔东西,木淙也挺直脊梁,一一受了。
他坚定脚步,在漫天的咒骂和扔砸的东西中,稳稳走向皇城。
胥姜心头颇不是滋味,曾追与生徒们也面有不忍,可都忍住了,只默默跟在木淙也身后,一步一步朝前走。
忽地,人群里冒出有人大喊,“打死这个奸人,为杜司业出气!”紧接着,几块石头便从四面八方砸向木淙也。
胥姜不由得大叫一声,“小心!”
身旁曾追大喝一声,骑着驴扑过去,木淙也被惊得闪了闪身,几块石头擦着他的额头飞过,另有一些砸到了他身上,将他砸倒在地。
曾追怒吼道:“他再怎样是朝廷命官,皇城下当街殴杀朝廷命官,置天子君威以何地?”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吓得一愣,随后纷纷撇清干系。
“不是我砸的!”
“我也没砸。”
一时闹闹哄哄。
方才那石块分明是指着木淙也的头砸的,想来是有人想趁乱置他于死地。
胥姜驱驴上前将木淙也挡住,她视线在人群里搜寻,忽然又听见有人喊道:“这种狗官,人人得而诛之。”
随后,又有石头朝木淙也砸去,曾追赶紧将木淙也拉起来,用自己和驴的身子挡住。
所幸,没再砸到人。
胥姜循着刚才石头飞来的方向看去,却在人群里看到几张眼熟的面孔,是周家的护卫。
随后,指着其中一人说道:“我认得你,你是周善才的护卫,万卷楼的人!你们当街砸杀朝廷官员,是何居心!”
她一指认,那人举起一块石头便要朝她砸来,可此时从他身后截过一只手,石头打落,石头落在他脚背上,将他砸得痛叫一声。
胥姜定睛一看,却见那人有些眼熟,像是……赵秀!
她正要喊,赵秀却看了一眼木淙也,钻进人群跑了。
随后有巡卫喝开人群朝这边赶来,而那几名砸石头的人,见状也散作鸟兽,妄图逃跑。
正当胥姜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响,紧接着眼前一黑,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地面栽去。
“胥娘子!”晕厥前,她听见了曾追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