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逐渐热闹起来,胥姜一大早开门,买纸糊灯的、写匾的、写对联、买笔墨的……便没间断过。
也有请她写的,她都一一记了名,让其选了对子,等闲下来慢慢写。直到晌午过后,她才闲下来,端了碗茶在门口慢慢喝。
没有胡煦,还真有些不习惯。
喝完茶正要回屋,却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抬头一看,是楼云春。
他勒马停在书肆前,望向倚在门边的女子,“我来还书。”
胥姜眼睛一弯,“我知道。”说完她放下茶碗,上前去给他牵马。
楼云春翻身而下,任她把马拴到树下。
“大人,请。”
两人一同进屋,胥姜去找他的借书契,他跟她走到柜台前,一眼便望见了她身后挂着的画。
“柿子?”
胥姜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嗯,柿子。”见他一直盯着,以为他想吃,便说:“这么些日子,应该能吃了。”
她将书收了,把借书契递给他,又道:“若大人不忙,便在此稍候片刻。”
“不忙。”楼云春点头。
胥姜回到后院,将一个木甑从雕版房中挪出来,然后取下盖子,拨开干燥的柿皮,掏出几个结了柿霜的柿饼。她捏了捏,已经完全软了,便又掏了几个装盘,端出去给楼云春品尝。
她将人引到火炉前,请他坐下,又替他倒了一碗热茶。她将柿饼和茶都推到他面前,笑道:“尝一尝吧。”
楼云春先喝了口茶清口,才拈起一只柿饼小心送入口中,咬掉一个尖。
甜的,不涩。
他这才又咬下半个慢慢咀嚼。
“好吃吧?”胥姜也拿起一个掰开,里头只见澄黄的糖心,“这柿种不错,做出的柿饼无渣无筋,而且非常甜。”
楼云春没有回答,他一气儿吃了三四个。
胥姜赶紧拦住他,“喝口茶再吃吧,太甜了咬牙。”
他遗憾的收回手,端起了茶盏。
胥姜觉得看这人吃东西也挺有意思,吃之前像有人要毒害他,尝到甜头又不知节制。
“胥娘子!看别人都在画灯笼,我家儿子也想画,来找你买点纸。”汪掌柜一进书肆便见一个男子背对他坐着,他没看清楚,还以为是胡煦,便问:“竹春也在?不是说今日不来么?”
楼云春一转头,他立马愣在原地,这男子是谁?打哪儿冒出来的?
“这位是……”
“你要买纸?”胥姜招呼他进来,也请他坐,“先吃点柿饼,我去给你裁。”
汪掌柜一听说有吃的,赶紧凑了过来,“见你挂了那么些时日,终于得吃了。”
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甜。”然后抬眼便看见身旁男子正直愣愣的盯着他,险些将他吓得噎住。
“初次见面,我是隔壁米铺的东家,鄙姓汪,不知您贵姓?”
“楼。”
“楼兄弟好。”汪掌柜只觉得这人冷冰冰的,怕是不太好相处,也没好再多说,就只管拿起面前那盘柿饼吃。
等胥姜拿着裁好的纸过来,一碟柿饼已经一个不剩,她看了楼云春一眼,觉得他似乎……应该是不高兴了。
随后赶紧将纸给汪掌柜,客气地请他走,汪掌柜也怪不自在,给了钱,顺着她的话就溜了。
胥姜轻咳一声,问道:“这次还借书吗?”
许久,楼云春才点头,“借。”
胥姜松了口气,笑道:“那你自己选吧,选好告诉我。”
说完她又进了后院,找了个食盒,将木甑搬出来,开始掏柿饼。
楼云春选好两本书,见胥姜还未出来,他便挨着一个一个架子的翻阅。最后,找到一本《南行札记》,非刊印,是手记,他一眼就认出了是谁的笔迹。
胥姜从后院出来,见他拿着那本札记,也是一顿,随后笑道:“喜欢这本?”
楼云春点点头,“卖吗?”
“不卖,但是可以借阅。”
“那就借这几本好了。”
“借这本要钱。”
闻言,楼云春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她,“够吗?”
“太多了,一天只需要五文钱。”
“那便先压着,还的时候再补给我。”
胥姜无奈,“好。”说完,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他,“带回去吃吧。”
他接过来一看,里头是一排排码得整齐的柿饼,嘴角微微弯起。
“多谢。”
还挺好哄。
书也借了,柿子也给了,便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
胥姜把人送到门口,目送他上马。
“回见。”说完像是又想起什么,“伞忘记了,下次带过来。”
“不用,送给你吧。”
“也好。”
也好什么?还挺不客气。
随后他打马离去,胥姜挥手送他离开。
“这人是谁啊?”耳旁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把胥姜吓一跳。
“汪掌柜,你吓死我了。”
“你还没告诉我,他是谁。”
“一个客人而已。”
客人请他吃柿饼?请他吃茶?还依依不舍的相送?汪掌柜不信。
胥姜好笑的望着他,“别乱猜。”
“没有,就是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是有些奇怪。”
两人相视一笑。
汪掌柜讨好道:“胥娘子,你那柿饼还有没有呀?能不能再……我想拿回家给我娘子尝尝。”
“有,我去给你拿。”
胥姜又给他装了一盒子,看他欢欢喜喜的走了。
这柿饼说好了还得跟柳眉送过去,看来她得找日子去一趟楼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