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狐媚。”
他们说的时候有些兴奋更多的是鄙夷,那只是一个靠着好看,得到了皇祖父宠爱的女人。
但大家似乎忽略了皇祖父宠爱带来的威力。
或者先前从来未有过。
对小孩子来说没有时间概念,也不知道身份的变幻,他只能感觉到她的位置不断变化,从一开始站在屏风后,到站在桌案前,后来,就算面对父亲,她也不再起身,安静地坐在皇祖父身边。
她的脸上带着笑,不管父亲的脸色多么难看,她眼神沉静,不仅没有其他人面对太子的敬畏,反而似乎俯瞰。
“妖孽。”父亲咬牙冷笑。
“那个妖孽。”四周的人也开始这样说,低声的议论。
但没有了先前的嬉笑,鄙夷,而是变得畏惧。
就连父亲,虽然一脸不屑,但他能敏锐的察觉父亲在害怕。
越来越多的人对她俯首施礼,母亲也会如此,母亲也在害怕她。
为什么呢,她总是带着笑意,当遇到他这个小孩子视线,还会对他眨眼睛,透出俏皮。
直到当父亲再走进御书房,对面坐着的不是皇祖父,而是她。
父亲没有骂她是狐媚,也没有再骂妖孽,而是发出质问:“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坐在皇祖父宽大的龙椅上,面对父亲的愤怒,脸上带着笑:“我是个跟你们一样的东西。”
她的视线落在父亲身上,也落在被父亲抱着的他身上。
她虽然在笑,但笑的让人害怕。
作为一个皇太孙,一个从生下来就被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子,他有过委屈有过不满有过愤怒,但从未体会过害怕。
但那一刻,他感受到了。
她怎么能跟父亲是一样的呢?父亲可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
而他是皇太孙,是父亲之后的皇帝。
她不过是一个靠着皇祖父恩宠的女人。
但很快,父亲死了。
一个太子,一个将来的皇帝,死了。
被人人敬畏的东宫燃起大火。
她坐在皇城皇祖父龙椅上,温和又冷冷地看着这里的人化为灰烬,如同蝼蚁。
在被上官驸马带着逃离的时候,已经几乎被吓傻的上官月,似乎明白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东西。
她如果是一个靠着皇帝恩宠的狐媚,你们也是。
你们如果是天之骄子能生杀予夺,她也是,她也能。
想到这里时候,上官月突然又有些想笑。
的确是一样的。
最后她也死了。
大家都死了。
对,没错,她死了。
所以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鬼。
这的确是很古怪的事。
但对他来说,这也不奇怪,他早就见过一个鬼了。
想到那个鬼,他的神情变得凝重。
所以东阳侯少夫人果然体质特意,能让鬼附身。
白篱能用,那其他的鬼,比如这个蒋后,也能用。
白篱——
上官月攥紧了手。
如果蒋后占据了这个身体,那白篱怎么办?
白篱是不是抢不过?
相比于蒋后,不管是生前的身份地位,还是死亡的时间,白篱都不堪一提。
如果白篱是个厉鬼,那蒋后必然是个更厉的厉鬼。
白篱现在怎么样?
她是不是被杀了?他看过各种笔记了,上面说鬼也是能死的——
他不是鬼,不知道该怎么做,但绝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就这样冲向了万花楼,狠狠撞向那个东阳侯少夫人。
白篱说过,他出现,她就能出现。
没想到,他真的成功了。
虽然看不到白篱的脸,但他听到了只有他和白篱之间能懂的话。
上官月闭了闭眼,伸手抚着胸口吐口气。
那一刻,他的心落地,耳边的嘈杂也才变得真实。
“公子,公子,你到底怎么了?”蔡掌柜急声问,公子这一刻脸色的变幻,神情的怪异,让他觉得公子是不是疯了。
求而不得而发疯?
上官月深吸一口气:“有些事,我没办法给你解释。”
这种话要是说出来,大家都会认为他疯了。
念头闪过,他又微微凝滞,他,是不是真疯了?他看到的都是真的吗?白篱鬼,蒋后鬼……
为什么一直以来只有他看到,身边的人都看不到,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
下一刻他又猛地摇头。
不管适才看到的是真是假,有一件事他能确定是真的。
他的命是白篱救的。
没有白篱就没有现在的他。
那对现在的他来说,白篱就是真的。
上官月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沉静,看向蔡掌柜。
“我现在有要紧的事做。”
蔡掌柜看着他,莫名脱口问:“又是睡觉?”
或许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好笑,上官月忍不住扑哧笑了。
笑声让库房里略有些凝滞的气氛冲散。
是,是睡觉。
白篱说了今晚要看李小娘子能不能睡好,然后明天去取药,意思就是要他今晚睡觉,明天两人见面。
“老蔡,你相信我,睡觉对我很重要。”上官月看着他说,“但我现在很难入睡。”
他眼里有疲惫有惊惧,思绪纷乱,精神亢奋,就算他想睡,也无法入睡。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给我用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