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不是背锅,适时地犯个无关紧要的错误,这能够很好的解决他封无可封的窘境。
以此来看,这本应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既平了反叛,也安抚了臣子的心,很难再找到比这个更好的结局了,但是事情却在此时出了岔子。
在建州这场僵持了五年的叛乱被解决后,朱棣,病倒了。
……
是夜,朱瞻壑坐在自己的殿中,面前摆着的是大明的舆图,手中拿着的是香州府这边特产的果酒。
一直以来,朱瞻壑都觉得老爷子不会步历史的后尘,最起码不会在榆木川不明不白的病逝,因为自己几乎是把该做的、能做的和不能做的都做了。
但当事实降临到面前时朱瞻壑才发现,他过于理想主义了。
自己这个变数的出现的确是解决了老爷子的诸多难题,甚至还将大明王朝向前推进了一大步,无论是在疆域范围还是实际国力上。
但正所谓有得必有失,自己这个变数的出现让很多原本的难题得以解决,可同样也带来了很多新的难题。
首先,就是汉王党的实力过于强大,强大到了就连朝廷也要忌惮三分的程度。
其次,自己的所作所为让老爷子有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愧疚、忧虑、猜忌……
最后,当自己这个不按套路出牌,但却又战无不胜的孙子大放异彩时,朝廷面对一个小小的女真部却足足与之僵持了五年。
相比之下,高下立判。
所以,当女真部的叛乱被平定时,老爷子应该是狠狠地松了一大口气,但同样的,他那常年被各种各样负面情绪压着的身体,也在这口气松掉的同时垮掉了。
看着杯中酒,朱瞻壑面无表情。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出现会拯救大明王朝,也拯救这个一生六飞五渡的永乐大帝。
但现实是,他的出现的确是拯救了大明王朝,但却没能拯救的了这位永乐大帝。
不仅没能拯救,反而将其向深不见底的深渊狠狠地推了一把。
历史上,老爷子是在最后一次御驾亲征无功而返后,在榆木川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而现在,老爷子虽然还在,但却提早了整整两年病倒了。
老爷子的身体怎么样?朱瞻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朱瞻壑是知道的,那就是老爷子的身体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老爷子是去年病倒的,或许朝廷上下会有意的对香州府这边隐瞒这个消息,但正所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早晚会传出来的。
现在大明的海运已经进入了正轨,商业进入了蓬勃发展的时候,顺天府是既离海边不远又有大运河,消息除非是不出宫,一旦出宫,泄露是早晚的事情。
此前,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没有进京,那说明老爷子的身体没有大碍,就算是不能痊愈,但也肯定是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
但这次,自己的父亲进京了,而且还是在没有接到诏书的情况下,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了。
老爷子的身体出问题了,甚至很有可能……
朱瞻壑狠狠地甩了甩头,将脑海中的想法甩了出去。
“哥。”
就在朱瞻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稍显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虑,也让周遭的宫女内侍全都躬身退走。
“瞻圻。”朱瞻壑给自己的弟弟倒了一杯酒,缓缓开口。
只是这一开口,朱瞻壑和朱瞻圻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半天的功夫,朱瞻壑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了好像是那破锣嗓子。
“哥,你……要进京吗……”
在来之前,朱瞻圻还有些不太确定,但在听到了自己哥哥的声音之后,那嗓音的变化让朱瞻圻有了些许的方向。
如果不纠结,那自己的哥哥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而当他纠结的时候,或者说当那两个想法出现的时候,结果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还不知道……”沙哑的嗓音让朱瞻圻听了感觉有些难受,朱瞻壑自己也同样难受。
抬头看着天,朱瞻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以前,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进出应天府,甚至是和自己的父亲一起,完全不怕被太子党一网打尽,让汉王党群龙无首。
但是现在,他不敢了。
老爷子病倒,京中的权利势必会向着太子党的方向倾斜,哪怕现如今的太子党甚至还不及当初在应天府的时候,但仍然是今时不同往日。
自己的父亲已经进京,那就说明老爷子的身体情况最起码已经是不可挽回了,那一天的到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而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曾经那个并不公正的裁判撒手人寰之后,局面就彻底的变了。
当初的裁判虽然不公正,但也是裁判,最起码不会放任超出底线的存在,也会保证比赛继续进行下去,不至于让其中的一方无故消失。
但当裁判离场之后,这场比赛就变了性质,比赛将不再是一场比赛,而是只分生死的一场死斗。
在那个至高权利的诱惑之下,朱瞻壑能确定自己的那个大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却不能保证自己的那个堂兄也会恪守底线。
毕竟,如果自己那个堂兄是个善茬,历史上的他也不会将自己的二叔给闷成了瓦罐鸡,甚至让其一家都追随而去了。
“瞻圻。”在一片寂静之中,朱瞻壑突然开口,让朱瞻圻的手猛然抖了一下。
“这家,就交给伱了。”
……
虽是夜晚,但天晴月朗,过了十五的月亮虽然越来越残缺,但却仍旧努力将太阳的光辉传递给这块暂时见不到太阳的土地。
朱瞻圻缓缓地离开自己哥哥的住处,原本在极好的保护下稍显稚嫩的肩膀,在一夜之间变得坚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