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皱了皱眉,仿佛感知到什么,那停顿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现在,请伸出你的手,慢慢地把那张纸揉小,它里面有很多东西,所以你揉的时候,必须很小心,很缓慢……”
随着轻柔的指示音,老板呆呆地立在原地,他的双手垂放在裤袋两侧,指尖却奇妙的,轻轻抖动起来。
刑从连几乎要看呆了。
他的目光时而落在林辰宁和的脸上,又时而落在闭眼的五金店老板脸上。
林辰再次开口:“请你把纸团握在手心。”
听他这样说,老板也握紧了拳头。
“幻想着,抬起手,越抬越高,直到手臂超过你的头顶……你觉得手有点累,手里的东西,却变得很轻、很轻……然后,请你用尽全身力气,抛出纸团。”
鬼使神差地,在老板的脑海中,他似真的把纸团扔了出去,他感到自己抬着头,直到那雪白的一点,消失在视线里。
然后,他感到肩头被拍了一记。
他蓦地睁开眼。
在看面前站着方才那位年轻人。
年轻人不高,有些瘦,穿一件白衬衣,衣衫湿漉漉地贴在他身体上,他面容平静,而双眼睛,清澈得宛如朝阳下的溪水。
老板耳边,再次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非常感谢您。”
年轻人顿了顿,直视着他的双眼,认真地说:“还有,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
天依旧灰蒙蒙的。
他们告别摊主,刑从连把伞往林辰那里靠靠,压低声音:“刚才那是什么,催眠?”
林辰摇摇头:“心理学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诡异,没有人能看你一眼,就催眠你。”
“那是什么?”
“那只是心理治疗师惯用的一种治疗方法,帮助来访者,摆脱一些过分恐怖的记忆。”林辰看了他,然后默默移开视线。
刑从连不知该说什么,在问案时,还顺带治疗心灵创伤,这服务也似乎太周到了点。
“那,你有问出什么吗?”
“很奇怪。作案人好像在故意制造某种氛围。”林辰若有所思。
太平间床下幽寂的恐惧,街边店铺里突然倒下的老人,吊环下垂死挣扎的青年,将死亡带给人的恐惧一步步呈现出来……
“把付郝叫来吧。”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林辰忽然开口。
黄泽的声音从手机内传出,他赶走身后的记者。
刑从连凑近话筒:“黄督察,开启车门时请务必小心,嫌犯很有将启动定时器的引线连接在车门上,所以……”
“所以也不排除我再次拉动车门时,炸丨弹突然爆炸的可能?”
“是的……”
刑从连话音未落,黄泽已扛着摄像机,刷地拉开大巴车门。
所有人心脏猛地揪紧。
车门洞丨开,高清摄像机已将现场最清晰地影像传回,从图像中可以清楚看到一根连接着定时炸丨弹和车门的细线正软丨绵绵垂下。
大巴司机面对突如起来的警察,张大嘴,开始疯狂挣扎。
黄泽将摄像机架在前排座位上,他调试了下机器,然后问:“画面怎样?”
镜头正对准司机胸口,在司机心脏偏左位置上,定时炸丨弹的线路与雷丨管纤毫毕现。
定时器由一枚最简单的电子钟改造而成,鲜红的数字正在不断闪烁,时间只剩下19分58秒。
刑从连沉吟片刻,遮住手机话筒,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高速的休息站会有汽车修理仓库,去把所有型号的管钳和铣切工具找来,用清水清洗干净,十分钟之内送到大巴边。”
听闻此言,林辰忽然拉住刑从连:“你不是说这个炸丨弹并不复杂,只要拆除点火装置就可以了吗?”
“那是101式后置碰炸雷丨管,拆除点火装置就像剪断那根火线一样,并不完全保险,如果黄泽受过专业训练,我们还有一个更保险的方式,那就是直接卸下保险垫片和安装点火极的盒子。”
画面中,黄泽蹲在地上,拍了拍司机的手背,然后他凑近炸丨弹,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盯着摄像机镜头,问:“刑队长,你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