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微以为,应当全天宫推广,至少在各府门前、关键场地中,各府自备一份,天帝您随时可调取,若布置好,此后冤假错案,也少了许多,您觉得呢?”
天帝闻言敛眸,“这法器,只可记录,不可修改?”
“自然。”林渡笑起来,“即便被摧毁,还能记录下最后一幕哦,最终的母带,灵微觉得,都交给天帝直属的泰玄省储存,比较好。”
天帝点头,“既如此,我觉得很好,各府自愿吧,我们玉清宫和泰玄省反正是要的,不过这东西的制作?”
“我们两位仙官做了很多哦。”林渡笑起来,“反正天帝会拨公款的,对吧?”
林渡一瞬间感受到了有些激烈的情绪,抬起眼,扫视了一圈,最后重新落到天帝身上。
“灵微道君,你这,搞这么大动作,大家会不适应吧。”一星君终于开口。
“当公平秩序被随意质疑,做手脚、有偏私,成为常态,您不觉得这就是根本上出问题了吗?”
“就好像根深蒂固的树看似枝繁叶茂,其实内里根系早就满是漆黑的蛀洞,再不重新翻土除虫,更新更肥沃的土壤,树终于会被蛀空,外表依旧华丽,却在狂风之下一吹就倒。”
林渡转头,看向扶桑帝君,“您说对吗?”
扶桑帝君微微颔首,“我认同。”
林渡跟着点头致意,“我不希望每一次的事都不了了之,火德星君若是查不了,本君的浮生扇,亦可以一个一个排查,三元九府,欢迎各位前来领取赐福。”
天帝轻轻咳嗽了一声,“灵微啊,今日你受苦了,回去早点歇着吧。”
林渡含笑应声,招呼晏青和元烨,“灵微先告辞。”
扶桑和鹤道人先走,紧接着就是身为道君的林渡。
晏青和元烨跟着林渡,在一片星官之前踏出了玉清宫。
在外围观的众仙见林渡一身清白的进去,一身清白的出来,就知道林渡没有嫌疑,各自等着随机抓一个出来的相熟仙官询问内里发生的东西。
金殿内,只剩下了天帝和几个相师。
“你们看,灵微这一次,是不是故意的?”
几个相师不解,“故意什么?故意布置好监控?但那个,对天帝管理的确有利。”
天帝摇头,“故意走进这个陷阱的。”
他就说为什么一直都能坐得住的灵微,偏偏等到这个凶兽破除封印就一下子坐不住了。
他分明记得,灵微的性子,很是耐得住。
这一次太急了,像是一下子就甩出了所有的招,带着不顾一切的架势。
明明动作越多,越容易被人找茬钻空子出问题。
林渡像是故意借这个机会,放出浮生幻境的一切关键信息,顺带铺上一个监管全天宫的预告。
天帝见相师不语,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你们不敢说。”
不敢说,林渡连他都敢算计进去,包括他每一个容许的底线。
林渡一路走,走着走着,取出一包被包着的点心,扔给元烨,“带回去给瑾萱和天无,别偷吃。”
元烨接住之后愣了一下,“啊?那小师叔你呢?”
林渡笑起来,恣意无比,“我啊,去找我爹。”
她一路走向了司命府。
阎野早有预料,“受委屈了?要我帮忙?”
林渡摇头,吐出了三个字,“八观镜。”
阎野皱眉,“啊?”
林渡利索地坐下了,“扶桑帝君的八观镜,为什么会在洞明界的古神墓中出现?又被你和文福看到了?”
阎野匪夷所思地断言,“不可能!只有无主灵物,才会自行遗落,跟你的浮生扇一样……”
林渡往椅背后面一靠,不说话了。
阎野渐渐止住了脸上的表情,“你怀疑洞明界的事有扶桑帝君的插手?”
林渡不说话,开始寻摸阎野地盘里的贡果。
“差不多得了!”阎野看她乱摸索,“你们三元九府没有?”
“不够吃,”林渡回答得很诚恳,“我们三元九府都是年轻人。”
“你能不能说正事。”阎野委屈自己坐在客座上,“你知道了,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和辅佐天帝的四御之一对峙。”
林渡抬眼,“为什么不能?”
“你凭什么能?”阎野真是服了这个心比天大的小兔崽子,“那是帝君!那要是天帝,你是不是还得上去刚一刚?”
林渡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不能?”
阎野气得发冠都在抖,“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本事这么大,果然是成了道祖亲传,我这个师父算是比不上你了,你要不还是自立门户……”
他话还没说完,林渡就站起了身,“我既成仙,为的可不是老老实实当一个天宫天官,混一个福寿绵长的。”
“我这个人,这条命,没有第二次,我走的就是荆棘丛生的路,和苦难阴谋同行,平静一生才叫枉度此生。”
“那你也不能区区一个道君就去挑战一个帝君,旁人见了帝君,无不俯首恭听,你能不能先徐徐图之,你的脑子呢?进阶太快,狂妄过头了,以为自己能大战帝君了?”阎野不明白林渡的反骨怎么进了天宫还没能折损一点,甚至越来越不掩饰了。
不说道君和帝君的差距,就是道君和元君,都有极大的差距。
“我向你折腰,是因为你是我亲师父,旁人再叫我折腰,我虽伏首,脊骨却不该弯。”
“无论天帝、帝君,都不能教我俯首称臣,我的步步谋算,我的成长飞升,都是叫我顶天立地,为度众生,我管他什么位置?”
“我是你教出来的阵修,是洞明界的阵道魁首,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阵修杀人,靠的是脑子,不靠硬实力。”
阎野按了按眉心,苍色眼眸中流露出说服不了的疲倦,“这么说你还想捅破天了?”
“如果捅破天能让世界多一束光,那也挺好。”
林渡执扇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心,“若是你,你肯定提着剑就去了,可若是我,你就会想,为什么不能保稳一点呢?”
“阎野,做师父的别太双标了。”
阎野回了一个字,“滚!”
林渡转头就走,走出去三步,停住了脚,恰好阎野响起一声,“回来。”
她倒退几步,看向了阎野。
“让我想想。”阎野粗声道,“八观镜,不是看天机吗?可洞明界的天机,他为什么要提前透露?”
两个白发仙官坐在窗内,对着沉思。
“所以当初你看到的,是洞明界毁掉的未来。”林渡认真思考着,“等一下,你说那个古神墓,最后的八观镜,你们没拿出来?”
这合理吗?宗门都那么穷了,连个先天灵宝都不知道拿回来?
阎野沉默片刻,“我一剑劈碎了。”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双目无神,一个茫然,一个盲人。
“那你力气挺大啊。”林渡深深感慨了一下,想起来苍离确实跟他说过这么一句,她以为是夸张修辞,着重精神状态,没想到是真实描述,主打物理状态。
“那这是不是说明,你看到的八观镜,和如今扶桑帝君手中的八观镜,有一个是假的?”
阎野点头,“嗯。”
“我觉得你的是假的,毕竟八观镜怎么能让你区区一个小修士随便就劈碎了。”林渡觉得不对。
阎野皱眉,“不能啊,我接受的古神传承,是正经古神传承啊,那不是……北极大帝的天道传承,我上来也验过了,的确是司天道的,不然我也不能进司命府……”
他忽然缓缓抬头,神识落在了林渡身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神是假的?”
林渡点头,满意地笑了,“有可能,非常有可能。”
她并不怀疑阎野的判断,虽然这个师父有那么点不会教人,但脑子是跟她一样好使的。
阎野心就凉了半截,“但这位,可是……资历最悠久的帝君了啊。”
林渡摇头,“他今天能拿出八观镜,证明了一件事,要么,他笃定我不能翻身,要么,他根本不知道洞明界的事,你选哪个?”
阎野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滚去修炼,我要探查探查,回头再议。”
林渡起身,捂着脑门走了。
第二天,天宫就传出了灵微道君和镇野真君师徒不和,分道扬镳甚至大打出手的事儿,传得有鼻子有眼,据说灵微道君现在额头上还有一块淤青呢。
俩文官打架,打成这样得是多严重的争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