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内部的问题却实在是太大了,不解决的话,阿瑞卡根本无法冲出星际。
母虫至今还深刻记得,导师如是告知她:“我们要想探索宇宙,就必须先将华夏收编。他们的修行秘密我们既然无法解读,那我们就要将他们打服!打到他们愿意自己解读答案为止!”
导师又说:“当然,这不是战争,这是为了星辰大海而必须经历的波折,这是反击霸权而不得已为之的抗争。”
“孩子,你要知道,如果我们不反抗,我们就一定会被他们高速的扩张压制到最后灭国!女神在上,我们好不容易争取到如今的和平,又怎么可能做那亡国奴?”
“世界之外,宇宙之中,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的神秘危机。我们不能在冲击星外的时候还要担忧家园内斗,因此我们必须先将和平稳固在蓝星。”
“而战争,又往往会伴随牺牲……”
导师一声叹息,目光怜悯。
她……她觉得很难过,但她还是上前去,轻轻拥抱了一下导师。
后来,战争果然开启了。
她是后方的科研人员,她并没有上战场。
但是,她的未婚夫,她英勇的未婚夫,却驾驶着经由她参与研制的全新一代机械战甲,倒在了与华夏修行者争锋的战场上!
他死了……
尸骨无存,据说,就连灵魂也没有了。
因为,华夏的修行者都是魔鬼,他们甚至会吞噬灵魂的法术!
国仇家恨,又添一笔。
再后来,华夏步步紧逼,阿瑞卡步步后退。
又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恐怖如魔鬼般的华夏人,他们研究出了一种吃人的恐怖巨虫!
此巨虫倘若放之天下,必然毁灭世界。
山崩、海啸、地震、洪灾、火山喷发……世界各地,多种灾害随之降临。
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必然有无数生灵痛苦死去。
华夏有一个词语叫做生灵涂炭,作为研究员的她……在学习华夏文化的过程中,学会了这个词,并且觉得这个词与蓝星的现状十分匹配。
这是何等惨烈?
与之相比,未婚夫在战场死去的事情又小到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了。
她忘记了小小的痛苦,又陷入了大大的痛苦中,并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深感颓然。
一度,她甚至需要依靠极度浓烈的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否则别说是做研究了,就是活着,她都觉得艰难无比。
当然,酒精好像也不能帮她做研究,酒精只会让她的状况更糟糕……
直到某一天,导师又出现了,并对她说:“我的孩子,你是一个英勇的阿瑞卡公民是吗?”
被酒精麻痹的她不知道导师为什么这样问,但又隐隐约约,只觉得这样的句式似乎是带着强烈的使命感。
她心跳加速,按捺住激动大声回答导师:“是,我当然是!”
导师说:“但是你还有一半的亚裔血脉。”
她立刻说:“不管是什么血脉,我都是阿瑞卡人,为和平而生的阿瑞卡人!”
导师于是欣慰地轻拍她肩:“好孩子,正因为你是混血,这项实验才正好有可能在你身上实现成功。你有这样的信念,我相信,你一定是最佳诞生人。”
她怔了,反问:“什么叫最佳诞生人?”
……
可是导师却没有再回答她什么。
接下来,时间的概念就开始在母虫身上模糊了。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星能实验室的年轻研究员,在为世界的灾难而痛苦颓然,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哪里是什么研究员?她大概是在做一个荒诞的梦。
她分明是……母虫啊!
是生来就要统御亿万万虫族的母虫!
她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研究员?这样奇怪的记忆到底是哪里来的?
母虫的大脑时而混沌,时而更混沌,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只知道,她、她、她……她是有使命的!
它的使命是什么来着?
哦,对了,它的使命是生!
生生生!不停地生……
生出无数个巨虫,反攻华夏,毁灭这个霸道、凶残、吞噬一切的文明!
“啊——”
母虫痛苦地嘶叫起来。
而猛然间从无数奇异幻象中挣脱出来的宋辞晚则首次听明白了所谓“西呜”,究竟是什么。
那是——
华夏语:“救我!”
一身鸡皮疙瘩,从头起到了脚。合道境的宋辞晚,此刻竟只觉得汗毛倒竖,森然的寒意透骨彻髓。
母虫是母虫,但它曾经竟是个人!
是一个无知的、可恨的、被欺骗的、又可悲的人。
如果早有所知,明白自己究竟会经历什么,谁又会放着好好的人不做,而去做虫?
这还不是普通的虫,而是一只要被困在无尽虚空,亿万万年不可挪动,不可死去,只能不停地生、生、生……的虫。
其间的痛苦,已经超越了言语可以形容的范畴。
母虫的意识只能混乱,只能疯癫,只能牢记使命——生!并灭华夏。
但它偏偏又无法彻底疯癫,它还会在偶尔的某一刻,恍惚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的……它会觉得自己应该还会一种语言,它要用那种语言向世界呼救:“西呜——救我!”
救我救我救我!
谁来救救我!
母虫以下所有巨虫皆不知“救我”为何意,只听母虫嘶叫“西呜”,于是万千巨虫也学会了声声“西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