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张传世见到床上空荡荡时,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这鬼可算走了。”
赵福生望着空无一人的床铺,若有所思:
“我们是不是真的见到了武大敬,且与他同行还不好说呢。”
“……”张传世不敢去细想她话中之意,闻言便问:
“大人,那我们现在——”
“先回武立有家,事已至此,我心里大概也有数。”
虽说接连失忆,但赵福生连猜带蒙,也掌握了一定线索,她笑道:
“我们饿了一天,像你说的,总要吃顿饱饭再说,吃完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召集村里人,问题应该就能解决了。”
张传世听她这样一说,心中不由大喜:
“大人有眉目了?”
“有一点。”她点了点头。
张传世松了一口气:
“您想到办法赶走那厉鬼了?”
“那倒不是。”赵福生笑眯眯的道:
“我目前确实有些线索,但能不能赶走厉鬼我可没有把握。”
“那您——”张传世不明就里,赵福生就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明天不能解决鬼案,可能我们就要被鬼解决了。”
狗头村出现了鬼雾,且这桩案子的厉鬼法则极凶。
赵福生不止遗忘了与鬼相关的线索,甚至她可能受过厉鬼伤害也全然不记得了。
这种情况危险至极,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
张传世此时可没办法理解她的冷幽默。
他一脸惊骇,正要说话,赵福生就催促:
“好了,快走吧,天都黑了,早些回去吃了洗漱。”
说完,她转身就走。
她一走后,便留张传世一人独立原处。
虽说点着火把,但这屋中曾是失踪的武立人居住之处,且武大敬之前二话不说进了这间屋子,躺上了武立人的床,那一幕无论怎么看都诡异非凡。
张传世呆立了一会儿,便被无形的恐惧感包围。
他打了个寒颤,哪里还敢多呆,大声的喊:
“大人等等我。”
两人出来之时,村中其他人还在纷纷拿着东西放回原处。
他们不知道村里闹了鬼,也不知道出事的武大敬此前回了这间屋,因此并不害怕,见到张传世狂奔出来时,还有人热情的上前跟他打招呼。
张传世根本不理睬这些村里人,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赵福生。
两人从武立人家出来,走了半刻钟,便回到武立有家的院子了。
远远的还没有进门,两人便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说笑声,声音很大,可在这有些冷寂的夜晚听来,却多了几分人气,令今晚备受惊吓的张传世感到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许多。
‘呼——’
他不着痕迹的长舒了口气,接着闻到了空气中食物的香气。
正如赵福生所言,两人来都来了,他名字在魂命册上,跑是跑不掉的,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先享受美食,好好歇息一晚,有事明天再说。
屋门大敞着,赵福生走在前面,她在进屋的刹那,不知看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张传世今日可累着了。
白天时他不情愿的上了前往狗头村的马车,一路上担惊受怕;
到了狗头村后,又是随同赵福生去武立人家查案,后又陪她外出,甚至遇到了鬼——
此时心中又累又慌,整个人疲乏急了,恨不能立即找个地方躺下。
他见赵福生在进门之时便立住了脚步,不由急着道:
“大人怎么不进屋呢?饭可煮好了,我可早就饿了——”
张传世话没说完,待他看清院内的详情时,整个人一下僵立原处。
只见院坝之内,武少春与武立有的儿子们正在忙活着做事,几人围着篝火,上面架了一口大锅。
锅内炖煮了鸡汤,此时雪白的汤汁‘咕噜噜’冒着泡,丰沛的油脂香气随着汽泡的翻涌,盈满了整个院落。
火堆前,武立有正添着柴禾,一个穿着肥大蓝色短打上衣的老头正叉腿坐在他身侧。
八月的天气,他却像是有些冷,正举着双手往火堆上烤。
此人面颊消瘦,腰系靓蓝汗巾,不是先前在武立人床上离奇失踪的武大敬又是谁呢?
“……”
张传世一口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气顿时又梗在胸间。
他突然觉得呼吸急促,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就知道,不该加入镇魔司的——”
他与纸人张有亲戚关系,店里也豢养尸奴,胆子远较寻常人大,可此时再见武大敬时,依旧吓得肝胆俱裂,甚至悔不当初,觉得不该招惹赵福生这样一个恶魔。
“我、我、我——”
张传世正‘我’个不停,院中说着话的武立有却发现归来的两人了。
他眼睛一亮,连忙站起了身来,喊道:
“两位大人回来了!”
他热情的道:
“今日真巧了,您二位刚走不久,我爹便正好回来了,原来他说与你们二位中途分道扬镳,是为了去祭拜我大通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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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旁的武大敬也跟着站起身来,憨厚的望着赵福生二人笑。
此时的武大敬一扫先前与赵福生、张传世同行时的诡异,他仿佛已经遗忘了片刻钟前的记忆,变成一个面对镇魔司的令司时,略有些束手束脚的乡下老农。
“这——”
这种可怕的场面对张传世来说无异于修罗场,他失去了所有反应的能力,只是脸色铁青转头盯着赵福生看。
赵福生初时见到武大敬时也饱受冲击。
但她好歹曾办过一桩鬼案,又曾在要饭胡同时与要饭鬼近身肉搏,再加上她驭使了厉鬼,本身就是处于死亡边沿的人物,因此对于面前的诡异事件很快就接受了。
她定了定,接着平静的进了院中:
“武大通?武立人的父亲吗?”
“是的。”
武大敬连连点头。
随着他恭敬的点头哈腰,此时的武大敬与赵福生记忆中的村老形象逐渐融合,远比先前敲门的‘武大敬’显得要真实许多。
但这样并没有令赵福生放松警惕。
她意识到厉鬼的力量在进阶——它的干扰认知能力更强了,兴许是有鬼雾的影响,也有可能是所有人受厉鬼压制,自主意识在降弱,受到了厉鬼的摆弄。
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说你下午怎么突然说有事要离开,原来是去祭拜故人,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起来祭拜他了?”
她故意开口说道。
随着这话一说出口,一段陌生的记忆再次凭空被植入她的意识之中。
赵福生的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下午时分,武大敬突然面现难色,说临时想起有事要办,想要下车与她分道扬镳的情景。
当时问他何事他不说,事后只给张传世指了路,便下车匆匆离去了。
这一段记忆远比先前在武立富家时更加具体、更加详细,却也更令赵福生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