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陆衍的性格显然不擅长聊天，不管对谁他总是简言意骇，直明重点。
他还没有开口解释具体地点，季瑶的声音已经响起：“我过来接你，你把地点发到我手机上。”
“不用了。”他直接拒绝，然后又大概觉得自己声音太生硬了些，刻意放缓语气说：“在下雨路不好走，你不用过来。”
电话里说了什么，羲和没有听到。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默然的一点一点吃着巧克力，听他们的电话内容……
她不想去仔细辩别陆衍语气中耐着性子，和缓的声音。
先前她还暗暗自喜他和她被关在了这狭小的空间里，无处可避，气息相融。充满了温馨的氛围，让人贪恋这刻时间能够停止。
但她所以为的美好氛围也只是一瞬，像是一个巨大，散发着五颜六色美奂绝伦的泡泡，等到了时间，即可破碎。
现实中的东西什么都没变，景是那景，人还是那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陆衍终于挂了电话，他看到了屏幕上有个未接来电，点开，是羲和的。
他转头看向她，她一直默默吃着那块巧克力，含在嘴里静等融化。她的面容肤色很白，化了淡妆，长长睫毛轻微闪动，恰静神色在这样恶劣的地点上，竟也能生出一种悠然自得的气质出来。
陆衍看她一小口一小口吃东西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吃糖能饱吗？”
羲和回头对上他的视线，逢人微笑的基本本领被她演绎极致，她冲他微微一笑：“很甜。”
陆衍不置可否，手里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魏喆的。
他直接接听。
魏喆不是特种兵，也没经历过特训，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声音有点急：“队长，下雨路很难走，车子不能到达你那儿，怎么办？”
隔着手机，静谧车厢里，羲和似乎都能听到雨滴敲打伞面的咚咚声，她看向陆衍。
男人没有因这突发情况表现出任何不耐的样子，他的黑眸在灰暗中，依旧炯然有神，他问：“你们到哪儿了？”
“还没走十分钟，车子陷泥坑里出不来了。”
“……”陆衍看了眼车上的时间，当下做出指令：“如果车子出去了，就不要过来了，明天我想办法回去。把木易先生身边人安排妥了？”
“韩翼哥在那边守着。”魏喆说。
“人没事吧？”
“没事，就是呛到了水导致昏迷，幸亏抢救及时。”
陆衍嗯了声，再问：“抓到的嫌疑人呢？”
“已经扣押，交给了警察局，看今晚会不会审出什么来。”魏喆顿了顿，声音犹豫：“队长……”
陆衍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打断他，沉着声命令道：“你回去给我好好看着，别出什么乱子。特别是木易先生那边，今天已经是个意外，要在出个什么差错，回来小心你的皮。”
陆衍严肃起来的样子还是有点吓人的，羲和都忘记了吃糖，瞪大眼睛看着他。
手机里传来魏喆响亮的一声：“是。”
陆衍挂了电话，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翻看什么。
羲和眨了眨眼，收回视线。
他的手机即便没有放免提，羲和却是听得清楚，车子来不了了……看来她还得和他被困在这儿！
羲和没有说话，也没询问具体该怎么办？她默默啃了两口面包，实在咽不下去，又拆开了陆衍随便装的一袋薯片零食。
面包被她放在车头，等陆衍看完什么后，他拿过去吃了起来，羲和看了他眼，没说话。
两人吃的差不多了，陆衍打开车门拿回来那接雨水的方便面桶，就这么一会儿，里面已经接了一小桶。
陆衍让她先喝，羲和也没客气，在这种情况下，最忌矫情。
雨还在继续，看样子可能会下一晚上，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视野所及，只能看到那大概的山峦样貌。
饱喝足后，羲和靠在椅背上玩手机，两人没再说话，看了会儿，耳旁传来沉沉的呼吸声。
羲和微愣，她扭头看去，陆衍闭着眼睛，头靠在椅背上，绵长的呼吸证明他已经熟睡。
在这样的夜晚，他竟然能睡得着！
羲和关了手机，车里没了灯光，跟夜幕融为一体。
唯一区别，车厢里是安然的，远离尘嚣的……在这份寂静里，羲和终于可以卸下所有，她变得肆无忌惮的、贪婪的看着他……
他的眉，他的眼……他深邃孤峭的脸孔，高挺的鼻子，抿在一起的薄chún……还有那因为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露出的性感喉结。
羲和侧趴在椅背上，她伸出指头，顺着黑暗中朦胧的影子，一点一滴描绘他的侧颜。
角度上的划过，似是最温柔的抚摸，她嘴角浅浅扬起，像是一个偷腥的猫，沾沾自喜，犹不自知！
-
一夜，在雨滴敲打玻璃的乐曲中，陆衍睡了有史以来最为踏实的一觉，放松了警惕，导致醒来的那刹，有一瞬间脊梁猛地生起了冷汗。
他坐起了身，环顾身旁，不见了羲和身影，心一沉，转头往后看了眼，再见到她蜷缩的躺在后座椅子上，睡得安详，他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陆衍抬起手揉着眉头，有多久没睡过踏实觉了？是从非洲回来之后？
心底最不想碰触的那一伤痛，令他眼神黯了黯，陆衍出手打开了车门，拿上一晚上没吸的烟跟打火机，走了出去。
他没有彻底关闭车门，怕吵醒她。
此时雨已停止，下了一晚上，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他站在一处石头旁，掏出烟，点燃了一根。
徐徐白雾上升，幽深眸子里的血丝退了许多，陆衍面容冷峭，盯视着前方，让人窥探不出他在想什么。
羲和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睡眼惺忪中，透过玻璃，她一眼看到了那在车外吸烟的男人。
他套上了黑色短袖，指尖夹着根烟，沉静的侧脸，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羲和猜测在那张脸上一定是没有表情。那伫立的身影，像一棵挺拔的树，苍劲松俊。
混沌脑海清醒了些，羲和打开了车门，他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羲和微笑着道：“雨停了呢！”
陆衍淡淡地捻灭了指尖的烟，他随手扔掉，反身过来，到车子跟前从驾驶座拿了他的外套，也不管干没干，套在了身上，对羲和留下一句：“我去村里看看，能不能找到车。”
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的顺着那条路往村里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羲和才收回视线，她左右看了圈儿，最后落在车头接水的方便面桶上。
走上前去，拿了下来，令羲和惊喜的是里面竟接了满满一桶水。
可见昨晚的雨下得有多大。
羲和用雨水洗漱了一番，刚刚打理好自己，远远的就听到了什么咚咚咚的声音。
待前方的车子映入眼帘后，羲和都有些哭笑不得了，陆衍果然弄来了辆车，是辆拖拉机。
启动的声音跟放炮似得，远远驶来，陆衍半站在车头上，到了跟前后，他招呼她拿上东西赶紧走。
羲和没动。
陆衍却跳了下来，到车里快速装了她的笔记本，手机、和包包等物，锁上车门后，不由分说的拉住她的胳膊，连推带抱得将她弄上了车，
同时嘴里解释着：“这时候就别顾及那么多了，有车坐，能回去，你应该烧高香感谢佛祖保佑你。”
羲和也知道扭捏多了，会显得矫情。
可那车厢里一坨坨的东西是什么？
她艰难的迈着步子，到前面来扶住车厢稳住自己。拖拉机的主人是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伯，扬声喊着让她抓稳了，然后突突声响着，向城里驶去。
羲和从未这么狼狈过，真的，她发誓。
陆衍把她弄上车后，他自己却是站在了车前头，跟司机老伯一起，尽管拖拉机声音很响，他们依旧聊得火热。
然后羲和才知道，老伯的这辆车是贩卖猪的！
“……”
尤其在得知真相后，陆衍看着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羲和脸色臭了一路。
好不容易过了那段儿泥泞的路，进了城，陆衍让老伯在路边停下，给了他两张大钞，司机老伯热切地告别后，开着突突车离开了。
陆衍回身对羲和说：“我先送你回酒店……”
“不用。”羲和打断他，从他手里夺过了自己的东西，恨恨的说道：“陆衍，我从来都没这么狼狈过，你不要跟着我，我自己能走……”
陆衍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生气了？”
“……”羲和瞪着眼。
词穷的她，很难找到贴切的形容语来表达她此时的心情。
一张白净小脸憋得通红，水润的眸子也泛着红cháo，走不掉，她的脚狠狠在地上蹭，仿佛这样就能蹭掉那些黑坨。
陆衍麦色肌肤上面容有所松缓，他极力忍着让自己板着脸，看出了她的心思，那双眸子里却溢满了笑，说道：“这有什么？回去洗个澡，什么味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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