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互打过招呼,秀山见到刘景荣就说:“三娃子,你的药真的不错。我听山娃子说,你要走了,我也没得啥子送你,就给你一副黄杨扁担,要得不?”
“秀山哥,你想错咯。”山娃立即纠正他:“这次三哥是来接你的,要走的是我。”
“啥子?”秀山连忙问:“那三娃子呢?”
“秀山哥,放心吧。”刘景荣安慰他:“俺跟你一块,带你去匡城,在俺那儿也有房有地,你养好伤再回家也不晚。”随后,他对山娃说:“至于山娃,俺还有事给他。”
“啥子事?”山娃说:“我的饷钱大部分邮寄给水娃咯,秀山哥的钱也给家人了,你不需要再给咯。”
“山娃,你想错了,既然回去,就把这个葫芦带上吧。”刘景荣说着拿出一只葫芦,对他语重心长地说:“这里装着樊团长和川汉子们的魂儿,他们身在这儿,心想家,你回家后,打开盖子就中了。至于葫芦,就当是个念想吧。”
“要得!”水娃说完,泪已经流出眼眶。
“秀山哥,你伤没好,不能走长途,再说,没人照顾,俺也不放心。”刘景荣说:“这样吧,俺替你写封信,你念着,俺写着。”
中午,大家简单地吃了顿饭,能站起来的都去送山娃了,山娃给刘景荣一套蓑衣斗笠,告诉他:“我没啥子可送的,这一套蓑笠,就留给你吧。”
“大家的心意,你带着吧,穷家富路。”刘景荣也把筹集的3块大洋给他说:“见了弟兄们的家属,总不能空手去啊。”
“还有这个。”张义说着递给他一把盒子炮,说:“别拿汉阳造了,盒子炮好防身,子弹我压满了。”随后,大家有送衣服的,有送吃的,有送水的,对山娃依依不舍。
“要得,三哥,连长,哥哥们……”山娃含着泪,向他和大家告别:“大家别送咯,我走了,到了川蜀,我会给你写信的。”然后对秀山说:“哥哥放心,你的信,我会送给嫂子的。”
“要得,再见咯。”秀山回答,大家也和大家告别,山娃对着大家和坟地深鞠一躬,抹着眼泪往西南前行。这之后,大家就再没见过山娃,直到刘景荣遇到水娃,才得知了山娃之后的事情。更令人没想到的是,辰飞带走了山娃的亡灵,让他和水娃团聚。
接着,刘景荣带着活下来的连长和栓子等7人回家。因为秀山受伤,刘景荣负责照料他,姚静姝和胡军医带着乡亲们给他们送行。姚静姝也对刘景荣说:“先生,我治好大家,就会去找你,你照顾好连长。”
“中!”刘景荣回答,大家也连忙说:“放心吧,保证给连长照顾的好好的。”这就羞红了张义和姚静姝的脸庞。事后,刘景荣才知道,其实姚静姝对他也有意思,想找张义牵线,但当他得知刘景荣娶了媳妇后,不免失望,张义和她逐渐有了感情,因为张义本身是反对家族的包办婚姻,但为了顺应父母,就订了婚,之后,他借着征兵逃离了家庭,在随后的征战岁月中,他得知家人大多数死在了日寇枪口或逃难途中,至于未婚妻,也早已死于颠沛流离。两人境遇相似,很快有了情愫,只是这一次,也要经历短暂分别了。
大家带着一些钱,水和食物,穿着棉衣,带着蓑衣,藏好刺刀和长短枪出发了。至于这里的战场,老百姓已经处理,等待其他jūn_duì接管。大家经历这次大战,内心都很难受,一路上见到两边大多是荒凉的场景,虽说瑞雪兆丰年,可送雪下面大多是无人耕种的白地,怎么会有产粮食呢?
为了避免盘查和征兵,大家尽量避开小路。并不是大家不愿入伍参军,怒血前耻,而是身负期望,需要对死难jūn_rén的家属有个交代。一路上,大家或是买吃的,或是打短工,多少挣口吃的,有时遇到办红白事的,大家也会去帮帮忙,那时的老百姓也都困难,大多数都是管窝窝头和白菜粉条。只有刘景荣例外一些,他到哪儿都要照顾秀山,直到他康复,但之后到哪儿他都能给人治病,而且药到病除,所以还很受尊重。
直到有一天,大家来到一片荒地,看到一个大概5岁的孩子在一处尸体前哭个不停,刘景荣赶紧去看,一搭脉,发现声息皆无,他就对这个孩子说:“小孩儿,你咋哭了?人都凉了,还在这儿干啥啊?”
“俺爹说他睡会儿,谁知道现在还没醒。”他不由得哭起来说:“家里人带俺逃难,走着走着,就都死了,要是俺爹不醒,俺可就没认识的人了。”
“你叫啥啊?”栓子抚摸着他的头问。
“俺也不知道,都没人给俺取名字。”小孩儿继续哭着说。
“你给咱都叫一声哥,咱都认识了。”张义对他说:“别怕,你爹睡了,咱弟兄们帮你,有咱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真的?”孩子的泪珠滚落在乌黑的脸上,流出一道清晰的泪痕,他两条泪痕的小脸上满是洋溢着欢笑,对他们八个人分别叫了:“哥!”
“哎!”八个人齐声答应,其中,栓子说:“都叫咱哥了,咱给他起个名吧?”
“就叫二狗吧。”刘景荣不假思索地回答。
“太俗气,太贱了。”喜鹊反驳,然后说:“还是叫永庆吧,就姓张。”
“你懂啥?”刘景荣反驳:“贱名好养活,阎王不收名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