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京城比起来,洪州城内居住的人口不算多。三千余户十来万人,除了地方官员,余下多数是乡绅大族、工匠以及商贾人户,零星夹杂着一些灰色产业从业者。
农民住在城外,每到粮食瓜菜收获了才会运进城内,或交给主家,或换些针线、油盐等。
顾浅交代他:“既如此,城外也需要每日巡逻,确保农户间不要随意串门,避免疫毒传染。还有,时常统计农户家中存粮,若有短缺及时分派下去。”
马冬儿侧身抱拳:“下官遵命。”
长熠说:“马知州,听闻洪州地下水系发达,城内不少人家打了水井,若是有人蓄意往井中投毒,或者身染鼠疫的患者跳井……该如何防范?”
“这……这这!”
马冬儿被突如其来的一问难住了。
若是有人通过水井投毒,一夕之间全城的水都不能饮用,可谓是防不胜防!
“陛下,大将军,水井投毒,此举阴险毒辣远超常人!下官、下官从未听闻有这样的事……”马冬儿一时半刻想不出对策,想来如果真的有人犯下这种滔天血案,陛下御驾在此,已经不是他一个知州可以自行处决的了。
顾浅转头看向长熠,心道他既这么问,想必心中早有对策。
如果是顾秧设计鼠疫爆发,引她前来,那么让她染上鼠疫暴毙是最妥帖的法子。
前往疫区是女帝自己提的,患鼠疫而薨也可以说成是天意,朝廷中就算有人疑心,也查不出纰漏。
洪州城地下水系遍布,要投放其他毒药,需要的量太大,难以准备。而且剧毒致死症状明显,仵作必能验出来。
女帝中毒身亡和染疫身亡,意义完全不一样。
且井水投毒会伤及无辜,这么大的事情一旦彻查,顾秧难以逃脱干系。
加上刚过去不久的“青阳河投毒案”,醇亲王的贤名已经所剩无几,所以如果顾秧要做,应该不会在水井里投放其他剧毒。
想到这里,顾浅心下稍安,随后听见长熠不紧不慢地声音在耳畔响起:“马知州不必惊慌。我只是听说有人发病后不到一个时辰就断了气,是在门口被发现的,若是有人在取水的时候发病,倒在井里,那后果不堪设想……只是想提醒马知州一句,城中也好早做防范。”
马冬儿听了,愣了两个呼吸,才拱手道:“大将军说的是,多谢大将军提点!”
说着,他又朝顾浅一揖:“陛下,下官……”
“去吧。”马冬儿话还未说完就被顾浅打断了。
“多谢陛下!”
马冬儿从侧面退下,他跑远后,顾浅低声问长熠:“你故意支走他?”
长熠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遇到了好几拨运尸队。
衙役们麻布包裹住口鼻推着板车出城,板车上是数具被草席裹住的尸体。
那些尸体皮肤溃烂,流血流脓,虽然是寒冬时节,草席里传出的组织液腥味仍然浓郁。
若是防护措施不到位,运尸的人很可能被感染……
顾浅微微蹙眉,忍住抬手捂鼻的动作。
雪越发大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运尸的板车“吱呀吱呀”驶过,更添了几分萧瑟。
见她脸色不悦,长熠说:“今日巡城,马冬儿摆出主人翁姿态,看似尽力招待,实则限定了陛下所见所闻……身为一城知州,有些私产无可厚非。只是马冬儿表现得太过介怀,反而容易误事。”
顾浅说道:“不错,我之所以亲自巡城,就是想看看洪州城内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或许有些事情跟马知州汇报的不一样。”
有些地方官员为了躲避责罚会瞒报数据,甚至不惜做出灭口的事情来——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屡见不鲜。
放到平常,这种事情派个钦差过来查个水落石出,该抄家抄家,该斩首斩首,也就是了。百姓们见到狗官伏法,自然不会再闹事。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女帝亲临洪州城,她眼皮子底下若发生这种事,不止女帝,整个朝廷的颜面将荡然无存。
所以顾浅在洪州城期间,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