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大雪初晴。
阳光照在皑皑白雪上,折射出耀眼的金色光线,差点给顾浅晃瞎。
吴大监捧着账册来找顾浅,问她鸿羽宫来年物资采办事宜。
原本,皇宫一应物资采办是由季符离负责。
秋后他离宫,事情不得已交到了吴大监手里。
眼看着一年到头,又该采买明年所用之物了。
吴大监不敢事事做主,常常跑来问顾浅旨意,让她头疼不已。
她不明物价,又难辩好歹,只让吴大监比着往年的单子来。
吴大监却说,往年后宫有皇夫、大郎官、小郎君们在,一应物资用度自然多出不少。如今他们都出去了,连带着伺候他们的宫人也放了出去,自然不需要采买这许多。
顾浅甫一坐定,他就掏出账册递上去:“陛下,这是鸿羽宫明年物资采买单子,还有香料,您过目。”
“拿走拿走,朕不爱看这些个!”顾浅一手按头,一手推开账册,“香料又不是米粮,多点少点又没什么,何必来我跟前烦!”
吴大监早已习惯这幕。
他将账册收入袖中,示意宫娥过来给顾浅按头捶肩。
待顾浅脸色有所缓和了,才试探着开口道:“陛下,宫中用香多年,您沐浴、熏香、驱虫、制香囊,都需要用到名贵香料……徐家承蒙圣恩,阖家铭记……”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浅见他绕那么大圈子,听着头晕,干脆出言打断了他的铺垫。
吴大监愣了愣,笑得有些牵强:“陛下,东方公子在外求见,说是得了一块价值连城的莺歌绿奇楠,想要进献给您。”
“什么东方公子?”她问。
方才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徐家,现在又来一个东方公子,这些个生意人没完没了了还?
她忽然有些怀念季符离了。
他在宫里的时候,这些事从来不会烦到她眼前来。
“东方颀,东方公子。”吴大监小声提醒。
见顾浅面上没有怒色,吴大监继续低声游说:“徐家世代经营香料,据说祖上曾从占州购得一块莺歌绿奇楠,虽不足二两,但历经千年方得这一小块,可谓价值连城!原本是世代相传的宝贝,因着惦记皇恩浩荡,特拿出来献与陛下。”
顾浅想起来了,是她赐婚东方颀和商户徐家的婚事。
顾浅斜了他一眼:“这么好的东西白送我?”
她咋那么不信呢?
谁知道里头有没有下毒?
吴大监翘着兰花指,夹着嗓子道:“好东西才配得上陛下呀!若非陛下广施恩德,东方公子一家早覆灭了,徐家就是将全部家当奉上,也未必能被提为御品!”
顾浅点点头:“有道理,宣他进来,我瞧瞧是怎样价值连城的木头。”
吴大监应下,转身朝内监使了个眼色,内监便出去宣人。
不多时,东方颀双手捧一个檀木盒子,低着头进来了,后头跟一个提笼的小厮。
二人入宣政殿后齐齐跪下,以首伏地行大礼。
“庶民东方颀叩见陛下,问陛下圣躬万安!”
“平身。”顾浅淡淡道。
“谢陛下!”
东方颀站起来,低眉垂眼的。
顾浅瞧他蓄了细八字胡,整个人看起来像老了十岁,身上再无一丝矜贵之气,同他结婚那日状态又不同。
她心想,往日在宫里,东方颀成天一副臭脸,架子端得老高,连她也不放在眼里。
如今时移世易,他想见她一面都要四处求告……
真是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