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细琢磨:陛下这一波查粮草案,一句“大赦天下”树立了仁德圣君美名,抄家得了大笔银子充进国库,又安抚了虎贲军上下,实在是高!
最大的赢家竟是陛下!
下朝后,顾浅匆匆招来中书省张世荣,问他:“张卿,碧波城犯事官员在不在大赦天下的范围里?”
张世荣俯首答道:“陛下,他们犯的是谋叛罪,不在赦免名单里。”
顾浅松了口气,说:“那就好,你回去拟诏吧。”
从县令自裁的札子递进宫那一刻开始,唐昭便入了死局。
顾浅当初就打定了主意,就算唐昭称病辞官回家,她也不会放过他。
如今可不能因为一句“大赦天下”就叫他捡了漏。
只是……
她亲自下令彻查粮草案,查了这许久都查不到上面来,只下了一批小基层——看来,要肃清朝纲,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顾浅搓了搓手,踩着杌凳爬进了马车。
都还没到冬天,上京城怎么这样冷?
还是这具身体早已被掏空,太虚了?
马车从太和殿行至宣政殿,顾浅一进来就感到殿内暖洋洋的。
如今,女帝下了早朝直接来宣政殿用早膳、批札子、看书写字。
不上朝的日子,内监便将札子搬到紫宸殿花厅,女帝批完他们再搬回去。
顾浅说:“天冷,能不挪动就不挪动。”
能让别人挪动,就别让她挪动。
书房内炭火烧得很旺,窗户紧闭。
顾浅怕一氧化碳中毒,仍叫房门开着,冷空气便从房门灌进来,生生将炭火烧出来的火热吹散了大半。
好怀念空调啊,顾浅心说。
虽然大学宿舍那个二手空调是五级能耗,还动不动漏水、发出“咔咔”的声音,但好歹比烤炭火舒服。
茉心捧着个不小的锦盒进来说,大将军近日忙着筹办新居开火宴抽不开身,担心陛下冻着,特命人送来一个好东西。
顾浅示意她拿出来看是什么好东西。
茉心打开盒子,上面是一封信,中间是一个宽而扁的铜壶,底下一张银狐皮套。
顾浅接了信打开看:
【从此烟雨落京城,一人撑伞两人行】
依旧是熟悉的瘦金体,不同的是,今日的字似乎在有意压制字里行间呼之欲出的锋芒。
顾浅觉得有些奇怪。
能写出这样字体的人,为何在她面前总是那么温顺而没有存在感?
他是不是在刻意隐藏自己?
茉心命人将铜壶灌上热水,套上银狐皮子递给顾浅:“陛下试试,可还趁手?”
银狐皮柔软滚烫,顾浅有些爱不释手。
她问茉心:“怎么不见吴德伦,他最近去哪偷懒了?”
“哎哟,我的陛下哎——”吴大监挥着佛尘撩开珠帘进来跪下道,“老奴见陛下用惯了茉心和秀儿几个,便一直在外间伺候听吩,从不敢偷懒呐!”
“起来罢!你年纪大了,偶尔偷懒朕也不会说你。”顾浅笑着说,“只是眼下有件事交与你去办。”
吴大监起身垂首道:“陛下尽管吩咐,老奴一定办好!”
顾浅端起手中热水袋对他说:“照这个式样,找人多做几个。还要做三个大的,朕垫脚下。”
太和殿、宣政殿、紫宸殿各一个。
吴大监将佛尘别在腰后,双手接过来,不落手地看了一遍,又取下皮套细细瞧过,方才套好还给顾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