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玉成眼中隐隐带着嘲讽,冷声道:“都是背着家族使命与责任入宫的,能安稳待着偏要作妖,就算她有孕又如何?难不成还想让自己的孩子当下一任皇帝,让皇位成了他佟佳一族的不成?”
“蠢货,不足为惧。”赫舍里玉成下了定论,而后又细问道:“还吃着那不知从哪来的坐胎药?”
青鸾轻叹道:“是啊,奴婢瞧着佟家也是猪油蒙了心,一个好好在宫里的主位娘娘活着不比一个不知男女不知身子康健与否,聪慧与否的孩子来的好?怎么就跟这事儿杠上了。”
赫舍里玉成擦了擦手,将香炉的盖子拿起来,添了些香粉,而后冷哼道:“要是换做我是懿妃,以后我见都不见那些人,老老实实的待着,日后就算是看在多年在宫中侍奉并无过错,膝下也无子嗣的份上,也能抱个孩子去养着,何必将自己的身子都喝药喝垮了。”
赫舍里玉成是不明白懿妃怎么想的,兴许是思想不同,即便有了个系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也能保证孩子轻易不会出事,但她依然不大爱生孩子,兴许日后会改变,但如今的确是如此。
青鸾也不大理解,但也在一旁奉承道:“正是如此,咱们公主可是宫里头唯一一位固伦公主,有封号,宫外还有公主府,皇上跟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时有赏赐,日后大些了寻了额驸,也能时常入宫与娘娘说话,跟皇子比也不差什么。”
赫舍里玉成脸上的表情冷了些,她不大爱听这样的话,她更希望听到常仪聪慧,为人机灵也不失稳重,但不愿意听到旁人认为常仪与皇子不差什么是因为皇上与太皇太后等人的看重。
但是赫舍里玉成也知道,自己如今即便这样说,旁人口中即便改了心里也不会改,只能期盼来日。
若是常仪真的能为天下女子重新走出一条路,日后不必旁人要求,众人心中对常仪的观感自然有所改变。
赫舍里玉成喝了口茶,恢复成以往嘴角含笑的模样,在延禧宫走了几圈消消食,便也歇下了。
而此时尚在乾清宫的康熙则是对惠嫔放下最后一丝顾虑,放下手中记着惠嫔想让大阿哥找个跟包衣家族有关的女子做教导人事的宫女日后好谋定大位的纸,背着手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朦胧的月亮,叹道:“梁九功,你说大阿哥要怎么办是好?”
梁九功讪笑两声,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梁九功心里门清,无论此时康熙怎么想的,自己只要敢张嘴点评主子的事儿,那这份差事便也做到头了,他再怎么在皇上跟头得脸也就是个太监,是个奴才,与其之后被清算,还不如平日里有点眼色。
康熙哼笑一声,也没继续问,只点了点梁九功,意味不明道:“你倒是比那些个憨货有眼色,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大错。”
言罢便继续回到了桌案后批阅奏折,好半晌方才吩咐道:“大阿哥那边,你叫贵妃给挑个老实清白的宫女教导人事,禁足惠嫔一年,不允旁人进入永和宫,不允旁人擅送物品入永和宫,永和宫对外也同样如此,不要叫人苛待了就好,大阿哥胤禔,不准其在此期间以任何形式探望惠嫔,不准其送书信等物,暂时剥夺惠嫔对大阿哥的抚养权,交由贵妃……不,交给皇太后,贵妃怕是不愿意接这么个烫手山芋。”康熙言罢,方才叹道:“暂时便这样,叫人去拟旨吧,还有,原本朕打算给大阿哥赐婚的圣旨也销毁了吧,等下次大选再叫贵妃跟皇太后好好挑挑,家世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贤淑聪慧。”
梁九功低声问:“那后面这些……”
康熙头也不抬,“你去寿康宫与贵妃那处口头说一声就好,不必特意写入圣旨之内,还有,惠嫔禁足这段时间盯着点,别叫她闹事,宫里头旁人都好好的,保成跟保清瞧着兄弟虽然也偶有争吵,但感情也不错,偏惠嫔一个人在这里搅天搅地,哪日要是让惠嫔真将贵妃惹急了,怕是保成也要与保清两相对立了。”
康熙对大阿哥肯定没有对太子感情深厚了,但也是自己第一个活下来并且长大的孩子,虽然不是自小养在身边的,但是也是自己的孩子,感情肯定还是有的,能调和自然还是不愿意两边对立起来的。
至于旁的孩子,康熙也就能记住一个常仪,剩下的便没什么太大印象了,毕竟这不像是早年康熙缺孩子的时候,如今十来个皇子公主,康熙朝政繁忙,怎么可能各个都关注的到,不过是对有印象的几个多让底下人关注些罢了。
至于没印象的,各自也都有额娘,有的甚至有两个额娘,赫舍里玉成这个贵妃也不是真的万事不管,康熙也叫人暗中盯着,自然不担心会不会有孩子受了什么委屈,顶多就是学业上不顺利,都是小事。
景仁宫中懿妃对着据说是开了光的送子观音像默默流着眼泪。
懿妃是个美人,柔弱,多才多艺,性子坚韧,就像是冬日中凌霜绽放的红梅一样,但长相却又叫人心生怜爱。
在宫中懿妃兴许不是最受宠的,但却是宫里上上下下都不敢得罪的主子之一,即便有人暗地嘲笑懿妃看不清,把自己好好的身子喝坐胎药喝的体弱多病,但也照样无人敢欺辱懿妃。
懿妃在观音像前哭的半点美感都没有,眼泪模糊了双眼,打湿了衣襟,但美人就算是不顾形象也照样是美的。
懿妃咬着唇,低声问:“嬷嬷,是我不够虔诚吗?还是我不够用心呢?我添的香油钱不多吗?还是喝的坐胎药都不当事呢?为什么上天不愿意给我一个孩子?哪怕是个女儿,哪怕她不聪慧,她愚钝些,身子弱些,我都不嫌弃,我都愿意的啊!”
懿妃最初入宫,还能稳住自己,守着自己的心,不让它离自己而去,但在宫里的时间越长,懿妃越想要一个孩子,疯魔一般的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亲生孩子。
她爱康熙,也知道康熙这个表哥不爱自己,但她不在意,因为康熙不爱任何一个女子,她只是想要一个带着自己跟康熙血脉的孩子。
最初懿妃还抱着要生个处处都好的皇子的念头,后来便成了无论是不是皇子都好,如今已经变成了只求一个公主,即便愚钝,即便体弱。
懿妃的奶嬷嬷心疼的抱着懿妃,低声安慰着懿妃,心里却暗暗恨上了佟家。
若不是佟家一个劲的催促,如今更是想送家中庶女入宫,自己从小奶到大的孩子也不会被逼成这副模样,也不会几近疯魔,被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