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师傅没有说话,我觉得他心里不舒服。
我继续问:“师傅,你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和花姨。”
“一起过日子,也得明媒正娶。”
说完,马师傅停下来了,又从村口走回了花姨家,他道:“花啊,马哥也有那心思,但现在不行,我得给你名分,得明媒正娶。”
花姨眼泪都下来了。
“等咱把闺女供毕业了,咱俩再一起过日子。”
不得不说,马师傅平日不正经,但关键时候还挺会说话的,真有那股劲。
此后的几天,马师傅和花姨的事成了我的心病,总感觉他俩不搭伙过日子,我干啥都没劲。
我也去找过两次秋月,问了这件事,秋月的态度很明确,说她从小没爹,花姨拉扯他长大不容易,马师傅经常帮衬,在秋月的心里,早就把马师傅当爹了。
我和马师傅说了秋月的想法,马师傅总用大人的事,小孩少插嘴回应我。
后来憋的没办法,我和孙四爷说了这件事,孙四爷都听愣了,他道:“小子,你和我说实话,你师父有没有那意思?”
“肯定有啊,都说明媒正娶了。”
“行,这事不用你操心了。”
我上午和孙四爷说的这件事,中午村子里的大喇叭就响了,这逼喇叭,一年四季也响不了几次。
农村广播有步骤,第一步肯定是村长吹话筒“拂~拂。”
加下来是啥事得说两遍“通知个事,通知个事,马师傅家要修房子,马师傅家要修房子,没事的老爷们过去帮衬帮衬......”
马师傅都听懵了,他看着我道:“小逼崽子你又扯啥幺蛾子了。”
“我能干啥?”
不多时,院子中聚集了二十来号老爷们,孙四爷更牛逼,从家赶来一只猪,连屠夫都找好了。
马师傅还不愿意,说不修房子。
那孙四爷能干嘛,根本不搭理马师傅,指挥人该干啥干啥。
马师傅家难得地热闹,屠夫杀猪,娘们切酸菜,老爷们在孙四爷的指挥下分成了好几拨,有人清理院子,有人上山砍树。
村长也来了,这时我才知道,村长是孙四爷的儿子,这小子不到三十,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戴着眼镜一看就有文化。
村长拦着不让干活的马师傅道:“马大爷,多些年了,你帮多少人了,一直想谢你,你总是推脱,你比我有文化,你知道子路买俘虏的故事吧,你现在也这样,看事不收钱,多少个村都跟我反应了,说你不收钱,整的老少爷们都不好意思找你看事。”
“有啥的,也不费啥事。”
“对呀,修个房子有啥的,也不费啥事。”
......
还得有文化,马师傅面对村长,绝对是词穷。
马师傅在附近十里八村积攒了不少德行,第二天来的人更多,得有百十来人。
一地积雪,一群老爷们喊着放山号子伐木, 再哼上几句二人转“西山落残阳啊,佳人回绣房......”真是人间美景。
有砖厂的老板送过来好几四轮车的砖,附近各个村的木匠,手艺人都来了。
白天干活,晚上喝酒,整的挺热闹,只用了三天,马师傅家焕然一新,整屋修整一新,院子里还多了两个砖房,土炉子土炕也都给砌好了,家具也都重新打了。
天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村长也把消息放出去了,以后找马师傅看事,统一定价,小事五十,大事一百,有钱的给钱,没钱的给俩鸡蛋也给看。
村长还说了一个连我都不知道的事,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马师傅娶媳妇。
我估计这件事是村长和孙四爷商量的,根本不用通知马师傅和花姨。
要问盖房子花多少钱?
根本没花钱,免费干活供顿饭就行。
酸菜那玩意有的是,猪肉是孙四爷给的,砖头是砖厂老板给的,一切家具都是木匠重新打的。
要问木头多少钱?
那时候山上的木头随便砍,供顿饭,几十个老爷们帮着干活。
二十年前,东北农村的人情就是这样炽热猛烈。
再看看现在,他妈的雪乡,一群奸商,一群你不操她妈,他不管你叫爹的杂碎。
东北的名声都给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