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帝见她软化,轻抚着她的后背,说:“你放心,朕已想到了法子,若是女孩儿,她就是朕最疼的公主,若是男孩儿,待朕殡天之时下一道遗旨,将他过继给潞安王。”
沈明仪身体顿时一僵,眼中刚刚浮起的那零星一点温情消失殆尽。
建元帝丝毫未察觉,犹自说着,“如此他便不再有承袭皇位的资格,祈佑也不会将他视作威胁,你们mǔ_zǐ俱安。你放心,朕一定护着你,届时朕便以仪妃殉葬为幌子,送你走,你不是一直想去牧野、姑苏这些地方看看吗?自此天高海阔,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必做太妃被困一生。”
严冬中刚刚冒出的一根绿芽被最后一阵风雪吹摧毁。
沈明仪心上凉得结出了霜,宛如寒夜中冰封的湖,再无半点涟漪,只剩下彻骨的寒冷与死寂。
“是吗?”她轻声说:“那就……多谢皇上了。”
建元帝丝毫未觉,抱紧她说:“你不要怪朕,朕不得不如此。”
沈明仪闭上眼,酸涩的眼眶中没再挤出一滴泪,她又睁开,看着眼前明黄的衣料,觉得有些晃眼。
“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想在明日宫宴上,亲自给沈詹事指婚。”
建元帝略一思索,“余家那个?”
“嗯。”
“好,此事依你。”
……
宫宴设在日暮时分。
沈让尘和楚明霁先到,小黄门迎着两人入宫。
夕阳如迟暮的画师,余晖妆点,连绵起伏的琉璃瓦像一片燃烧的火海。
宴席设在琼筵园,佳木葱茏,奇华闪灼,一条清流泻于石隙之下,当中那片湖泊宛如一面巨大的宝镜,映着余晖好似万千碎金在湖面跳跃。
湖畔两侧,分别摆着男女的席面,时间还早,女眷席那边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
楚明霁没看见余晚之,收回目光,“你那心肝儿肉怎么没一起带来?”
沈让尘都没问他口中的心肝儿肉是谁,只说:“你是不是忘了她家中还有父兄。”
楚明霁恍然大悟,余崇光和余锦安皆要赴宴,没道理不跟着自己父兄跟着别人赴宴的道理。
他瞧了瞧沈让尘的脸,见他面色淡然,但眼中隐有隐忧,以为他是为这事儿不高兴。
于是在他肩上拍了拍,安慰道:“等你把人娶进门,往后入宫指定都是跟着你,夫唱妇随。”
沈让尘没接话,指尖搭在膝上轻轻敲了,扫过四周,忽然说:“今日宫中布防甚严。”
楚明霁一看,沈让尘不提他还没注意到,通往设宴所的廊道,每隔一段便有一名侍卫驻守,宴厅周围更是戒备森严。
“禁军是皇上一手交给秦王。”楚明霁收了笑,“今日宫宴想必也是由他负责,估计是担心出事,自然添加人手。”
此时还未开宴,沈让尘起身,在湖畔踱了一段,实则是在观察四周的情形。
楚明霁走到他身旁,“有什么问题?”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沈让尘压低了声音,“我得去找晋王一趟,你替我去办件事。”
“什么事?”
沈让尘看了眼天色,“去宫门口替我拦个人,如果余晚之到了,便让她先回去。”
楚明霁一下听出了不对,“怎么了?为啥不让她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