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二娘原本想和周老大搞好关系,也好让自己在这个家里立稳足。
没成想,
周老大根本就不认她这个娘!
“算了,咱不怄气。再算算,该请哪些人来吃饭?”
叶二娘低声道,“罗旋那里,肯定是‘全请’的。戴红梅家,他爸是公家人,一般不会回家。家里面就剩戴红梅和她娘,也就全请吧。
罗旋和戴红梅,都是讲究人,礼金应该不会少。
哦,还有个易阳...”
易阳是独门独户一个人过日子,正是适合“全请”的完美对象。
但一说道易阳,叶二娘不禁就犯了难:“易阳现在闭门不出,也不肯见人。生产队里的工分,他也不挣了,哎,多俊的一个小伙子啊!只可惜毁了...他爹啊,这个易阳请还是不请?”
“长得好看有个锤子用!他能给家里弄回来粮食,还是能靠他的一张脸拿到补贴?”
周大爷吧嗒着叶子烟,开口道“请!我亲自把请帖跟他送过去,哼,我好歹也是生产队里的贫侬代表,他敢不给我几分面子?”
这个时期,每个生产队里都有一个品侬主席。
这个职位没什么实权。
也就是学校里、单位上开什么乙苦斯田大会的时候,这些人就能派上用场了。
他们会巡回去各个学校里面表演。
因为生产队距离学校、单位上路途遥远,所以学校或者是单位里面,会给他们管一顿饭。
有些时候,还会给上一点补贴。
仅此而已。
周大爷和叶二娘在饲养室,绞尽脑汁的思量谁该请,谁不该请?
哪一家该全请,哪一家又不该全请。
而此时的罗旋,却被戴红梅给扯到易阳的家里,去探望躺在床上死活不肯起来的易阳去了。
“罗旋,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他这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的,让人看着就揪心。”
戴红梅满脸痛苦,愁眉苦脸的把罗旋拉到易阳家的灶房里。
低声道,“以前,你看易阳有说有笑的,在生产队的地里,多少人喜欢和他挨着干活?
可你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哪还有一点点以前的影子嘛。”
说着,
戴红梅用手绢擦擦眼泪,“我,我只想求你想个办法,让他还像以前那样,哪怕他爱虚荣、爱装干部派头也行。只要他不这样半死不活的,我...让我干啥都愿意。”
哀莫大于心死。
易阳名声毁了,他的前程也就跟着毁了。
遇到这种事情,其实罗旋也是深感无奈:总不可能让永兴水库指挥部,给他来一个登报澄清情况吧?
受时代所限、受大家的传统观念作祟,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小小的个体的感受的。
就像没人会在意一只蚂蚁在想什么一样。
但眼前这位戴红梅,其实是整个生产队里,对自己最为亲厚之人: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不用看别的,就张口给她借一大笔钱。
看看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到底价值几何?
除了自己的亲人父母。
这个世界上谁最值得自己看重、最值得信赖?
这其实有一条很直观的评判标准:那就是自己手头拮据之时、急需借钱的时候,首先想到的那个人。
以前,
罗旋每到手头不太宽裕,急需要一笔钱周转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戴红梅。
而且但凡去找戴红梅,她从来就没有拒绝过自己。
所以,现在既然戴红梅开口了,罗旋也只能尽力帮她一回。
“红梅姐,你可要想好了。”
罗旋也低声提醒她道,“现在生产队里的人,她们究竟是种什么样的。
成天东家长西家短、时时刻刻都在议论别人家的事儿。
锦上添花的人不多、落井下石的倒栽货倒是不少。
你也是知道的,易阳那件事情,虽说我们都知道他很冤...可又能怎么样呢?光我们相信他,又有什么用呢?”
戴红梅美眸中眼泪簌簌而落,“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就是放不下!”
罗旋缓缓抬头看了戴红梅一眼,心中暗叹:有一些人,天生就母爱泛滥。
这个戴红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要把自己拔高到“圣母”的高度上去烤呢?
戴红梅虽说是一个小寡妇。
但她人年轻,家里条件也好,她爸是公家人,还有一个当军官的哥哥。
如果她选择另嫁的话,就算嫁给红星乡上那些吃国家粮的,也不是不可能。
但她如果选择嫁给易阳,那么,戴红梅的后半辈子,注定日子就会过得不容易...
最起码,戴红梅和易阳两个人将一辈子都跳不出农门,这是肯定的。
而且他们将来的孩子,也会被别的孩子欺负。
“贼娃子”三个字,恐怕会伴随他们孩子们的一生...
罗旋要戴红梅想清楚后果,就是在提醒她这一点。
而不是担心她和易阳会饿死。
已经被罗旋在心里,暗自划为“保护对象”的戴红梅和易阳,罗旋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在三年困难时期的...
别的不说,粮食自己有的是。
要保住他们不至于被饿死,那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罗旋等到戴红梅停止抽噎之后,开口道,“红梅姐,这几天你就不要过易阳这里来了。你在家里,好好冷静几天,然后我们再来说这件事情好吧?”
戴红梅盯着罗旋看了看,然后点点头,转身走了。
女人多半是感性的。
罗旋打算让她回家冷静下来之后,再做决定。
毕竟,这个选择事关戴红梅三代人的前途,冲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