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年急得跳脚:“没时间了!再不走非但我们要被抓,这些军饷也会落到敌人手里!”
韩坤根本不搭理他,转了个身继续梳头。
看着他这副烧不熟煮不烂的样子,林永年又气又急又无奈,太阳穴一蹦一蹦,胀得快要裂开了。
小泥鳅也急了,朝韩坤喊道:“韩长官,你是属驴的?怎么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啊?”
“你说什么?”韩坤怒气冲冲:“你竟敢……”
话没说完,林永年突然抓起一只方凳,朝韩坤的脑袋砸下去。韩坤像醉汉似的摇晃了两下,颓然摔倒,不省人事。
小泥鳅惊呆了:“大哥你……你这是干什么?”
林永年没有回答,抓起电话说:“总台吗?436房间的客人昏倒了,马上叫救护车来,快一点!”
小泥鳅莫名其妙:“我给弄糊涂了,到底什么意思?”
林永年说:“皮得贵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听说这儿有大鱼,肯定会立刻赶过来。韩坤这小子又不听劝,死活不走。我只能打昏他,让救护车把他带走,先离开这儿再说。”
“原来如此啊!”小泥鳅乐了:“大哥真不愧是小诸葛,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佩服!佩服!”
“行了!别废话了!”林永年打断他:“你到下面去守着,有情况马上来告诉我!”
小泥鳅答应着走了。
林永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朝大街上张望,盼着救护车快点来。可是救护车没来,小泥鳅却慌慌张张的跑回来了。
林永年心一沉,问道:“怎么回事?”
“不好了!”小泥鳅低声喊:“皮得贵带人来了!”
“在哪儿?”
“正上楼呢!”
林永年手一挥:“拿上箱子快走!”
小泥鳅朝地上的韩坤努努嘴:“他怎么办?”
“顾不上了!”林永年说:“保住军饷要紧!快走!”
他俩拿起箱子跑出去。为避免碰上皮得贵,先回走廊另一端自己的房间,从门缝朝外窥视。
几分钟后,只见皮得贵带着五六个人从电梯里出来,一窝蜂朝韩坤的房间跑去。
他们刚一消失,林永年和小泥鳅立即走出他们的房间,乘电梯下楼,拎着装满钞票的箱子离开镇海饭店,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时耳边传来叮当叮当的声音,大概是救护车赶到了。
他俩快步走了将近半小时,离镇海饭店已经很远了,这才放慢了脚步。小泥鳅问:“现在怎么办?”
林永年说:“先要找个安身之处,待在外面太危险了。”
小泥鳅说:“只怕是夜长梦多,咱们干脆带着钱走人算了!”
林永年摇头道:“韩坤肯定会被抓,不能丢下他一走了之。”
小泥鳅气呼呼说:“这家伙不是东西,事情全都坏在他身上!管他干什么,随他去!”
“那怎么行,”林永年说:“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陆参谋长的上司的小舅子,不能不管。”
小泥鳅很勉强地说了声好吧,接着又说:“可是咱们俩势单力薄,想管也管不了啊。”
“办法还是有的,”林永年沉思道:“我估计皮得贵发现韩坤昏倒在地,箱子又不见了,一定会以为有人捷足先登,赶在他前面实施抢劫。只要韩坤牙关咬紧一点,不暴露身份,再花点钱运动运动,应该能救他出来。”
小泥鳅哼道:“我看姓韩的是个软骨头,恐怕撑不了几下,很快就会竹筒倒豆子。”
“不管怎样总要试一试,否则回去没法交代。”林永年说:“时间不早了,快走吧。”
他准备去找邱凤鸣,向这位老同学求助。
林永年带着小泥鳅赶到东亚航运株式会社,在邱凤鸣下班之前见到了他。
邱凤鸣小心地锁上房门,问道:“永年兄此番因何而来?”
老是给他出难题,林永年有点难为情,讪笑道:“有件事情又要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如果说一年前邱凤鸣还是脚踩两只船的话,那么现在随着日寇败相毕露,他已决心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了,因此豪爽地说:“自己人还用得着客气吗?什么事尽管讲。”
林永年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说,然后提出两个要求。一是帮他和小泥鳅安排住处,二是打听一下韩坤的情况。
邱凤鸣满口答应。他把林永年和小泥鳅带到自己家,好吃好喝好招待,同时派一个仆人去保安队探听消息。那人有个亲戚在保安队。
当天深夜,那个仆人回来了。他说韩坤被带回保安队之后,一看到老虎凳辣椒水,很快就全招了。他是什么身份、来这儿干什么、装钱的箱子哪儿去了,一一交待毫无遗漏。
小泥鳅听了一拍大腿:“妈的!我说错了!这小子不是软骨头,他根本就没骨头!他就是一坨狗屎!”
林永年眉头紧锁,慢慢抽出一根香烟点燃。
小泥鳅说:“别管他了,咱们带着钱快走吧!”
林永年没有回答,只是一口接一口抽烟。看得出他很为难。
小泥鳅急:“皮得贵知道钱在我们这儿,肯定不甘心,要对我们展开大搜捕,再不走就晚了!”
邱凤鸣连连点头:“这位小兄弟说的对,险地不可久留!永年兄,别再迟疑了,迟则生变啊!”
他见林永年的表情有所松动,接着说:“你们要走的话,我可以派车送你们一程。”
林永年把烟头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站起来说了声“走!”
邱凤鸣派他的司机开车,连夜把林永年和小泥鳅送出关卡。
第二天傍晚,他俩带着两只装满钞票的箱子回到了部队。
得到这笔数万元军饷,部队至少三五个月不用再为吃饭发愁了,贺天龙和陆伟韬都很高兴。但韩坤落到敌人手里,却让他们的好心情打了不少折扣。尤其是陆伟韬。
回想离开上海之前,丁乙曾找他谈过一次话,说韩坤不谙世事,叮嘱他照顾好韩坤,可见丁乙对这个小舅子是挺上心的。现在韩坤被抓,凶多吉少,见了丁乙如何向他交代?丁乙又是那种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将来在他手下绝没有好日子过。
陆伟韬心里七上八下。常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上司若要收拾你,那简直太容易了,机会一抓一大把,最后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陆伟韬后悔不该让韩坤下山,以致陷入眼下这种糟糕的境地。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就在陆伟韬心里忐忑不安的时候,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韩坤竟然回到了部队,而且太平无事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