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看相算命之类的事情,沈方向来嗤之以鼻,但见他底气这么足,又有些将信将疑了。
老梁一心想看热闹,在旁边竭力怂恿:“让他算!让他算!灵不灵当场试验嘛!”
好人往往耳朵根子软。沈方正是如此。他想了想说:“这样吧,改天我把外甥女带来,替她算一算吧。”
“何必改天呢?”贾半仙说:“要算现在就可以算。”
沈方一愣:“你说什么?现在算?她还在家里睡觉……”
“你没懂我的意思,”贾半仙打断他:“算命有各种不同的算法,她人不来照样能算。”
沈方眼睛瞪得溜圆:“真的?怎么算?”
“用名字算,”贾半仙说:“从名字上就能算出一个人的命运吉凶。你外甥女叫什么名字?”
“她叫林浣芝。”
“怎么写的?你写给我看。”
沈方拿筷子蘸水在桌上写了林浣芝三个字。贾半仙沉吟片刻,摇头道:“这个名字起得不好,很不好。”
“是吗?为什么?”
“你自己看,浣字去掉三点水,芝字去掉草字头,就成了完之。说得粗一点就是完蛋,太不吉利了,难怪她命这么苦。”
听贾半仙讲得头头是道,沈方不禁犯起了嘀咕。想想外甥女父母先后夭亡,成了可怜的孤儿,家产又所剩无几,命实在太苦了。怎么会这样?莫非真的是名字没起好?
贾半仙见沈方皱着眉头连连叹气,心里暗自好笑。鱼儿已经上钩了。让这位上帝的子民上钩可不容易啊。
贾半仙故意不吭声,闷头吃馄饨。
世上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有自己的生意经。算命这行尤其讲究,每个算命先生都是心理学家。他料定沈方会主动开口。
果然,沈方自言自语道:“难道她命中注定这么苦?”
贾半仙抹了抹嘴,一字一句道:“名字是人起的,命也是可以变的。”
“变?怎么变?”
“把名字改掉就能变。”
“真的?这么简单?”
“听着简单,其实并不简单,这里头学问大着呢。我研究周易二十多年,才算是略有心得。”
此刻沈方已经完全入套了,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宗旨,掏出一块银元放在贾半仙面前:“那就请你替她改个名字吧。”
贾半仙用眼角瞟着沈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沈方明白了,又掏出一块银元来。
贾半仙把两块银元收进兜里,捻着山羊胡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玩意儿。
沈方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问:“怎么样?还没想好?”
贾半仙蹙眉道:“我想了几个名字,都不是很满意,让我再想想……你外甥女我见过,长得很漂亮。”
“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
沈方嘴上谦虚,心里很骄傲。他早就把这个外甥女当做自己的女儿了。
“女孩子气质很重要,”贾半仙说:“她看上去气质也不错,文文静静的,像个大家闺秀。”
“她还会拉小提琴呢,”沈方夸耀道:“她妈妈要把她培养成一个名媛,为此花了不少心血……”
“等等!等等!”贾半仙忽然打断他:“你说要把她培养成什么?”
“培养成名媛啊,怎么啦?”
“媛是哪个媛?”
“女字旁的媛。”
贾半仙双目微闭,用手指在桌上划来划去,突然啪的一拍桌子,又把沈方吓了一跳。
“干什么你?老是起蓬头!”沈方气呼呼道:“你看,碗里的汤水都溅到我身上了!”
“你一句话提醒了我,”贾半仙两眼放光:“媛这个字太好了!我看就给她改名叫媛媛吧!”
“这名字怎么个好法?”
“她姓林是不是?林媛媛,念着多顺口多好听!另外媛媛就是大家闺秀的意思,和你外甥女十分相配,而且笔画算下来也很吉利,我看再也找不到比媛媛更好的名字了!”
沈方翻来覆去念了几遍,也觉得这个名字的确不错。
贾半仙很有把握地说:“沈老板,你就等着瞧吧,将来她一定会转运的,富贵荣华的好日子不远了,到时候你也跟着享福啊!”
沈方被他忽悠得笑逐颜开:“好!好!多谢你的吉言!”
“沈老板你说,这两块银元花得值不值?”
“值!值!从今以后,我外甥女就改名叫林媛媛了!”
沈方乐呵呵的告别贾半仙,迎着飘飘洒洒的小雪花,朝他的沈记饭馆快步走去。
沈记饭馆位于观音桥下,双开间的门面,白底黑字的招牌,在周围那些小店小铺中算是比较像样的。
沈方来到店门口的时候,他的徒弟胡双喜已经买完菜从菜场回来了,正在卸门板。
胡双喜属牛,小名叫阿牛,也像牛一样敦厚老实、勤勤恳恳,没有一点坏心眼。沈方很喜欢他,教他厨艺毫无保留。他自己也很努力,因此小小年纪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师徒俩忙着点燃炉火,烧本店的招牌菜酱爆肉,为早市做准备。
过了一会儿,两名伙计也到了,他俩一个摘菜,一个把大捆的葱洗干净切成段备用。
早市的客人既有附近的住户,也有路过的车夫商贩。他们大多简简单单的吃一碗阳春面就走,要是加一份酱爆肉或者荷包蛋,在这儿就是不得了的大手笔了,会让人侧目而视的。
忙到8点多钟,早市基本结束了。阿牛和两名伙计坐下来吃早饭。沈方趴在柜台上记账、清点钞票。
这时门帘一掀,本地有名的媒人歪嘴婆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