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魏谦不禁撇了撇嘴,心道这小胖子果然是走的后门,书院考核向来严格,赵崇明插班入学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在内院开小灶,书院的山长怕不是他嫡亲大伯父?
赵崇明将里头两碟取出来,然后往魏谦身前一推,说道:“魏兄,我去后头拿了饭菜,我一人也吃不下,你要不……”
魏谦下意识将自己的碗往回一挪,离那两碟荤菜保持距离。
若是换做旁人,就魏谦这小肚鸡肠又仇富的脾性,肯定以为对方是来跟他显摆的,不过他知道小胖子全是好意,只是他不敢接受。
赵崇明见状一愣,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见赵崇明那可怜的眉头一耷拉下去,魏谦都快哭出来了。
小胖子你要不要这么可爱。
魏谦寻了个理由道:“那个……我在守孝,不能吃荤食的。”
赵崇明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又连忙地将自己这边另一盒素菜推给魏谦。
魏谦这次不好拒绝了,低声道了句谢。
“魏兄不必客气。”赵崇明笑着说道,似又想起什么,小声问道:“我前夜是不是搅了魏兄的好觉,魏兄这才……生了气,躲着我。”
我这是怕把你给吃了。魏谦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是想着。但面上魏谦却摇了摇头,道:“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说完魏谦低头继续用饭,不敢去看赵崇明,生怕自己再多动了心。
好在赵崇明也没有再多问,两人便对坐着,默默用着饭菜,各自别有一种心绪。
这时,另一处的木桌上,一名弟子嚷嚷道:
“呸呸,这饭里怎还有陈米?”
魏谦瞟了那人一眼,他知道那名弟子姓钱,是外舍的弟子,人如其姓,家里应该很有钱。
“钱兄何必大惊小怪,左右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对座的一名同伴安慰道。
钱姓弟子扒拉了两下米饭,重重撂了筷子,抱怨道:“这种米食便是我家的狗都不吃,怎地端上来了。”
这一句可犯了众怒,连魏谦听了都一时停住了筷子。
一名脾气暴躁的弟子立刻起身讥讽道:“你不爱吃别吃,少在这聒噪。既然这么娇贵,何必要来这书院?”
“我……”那钱姓弟子也是噎住了,继而愤愤道:“若不是年初那档子事,我才不会来这穷乡僻壤呢,连个沐浴的地都没有。”
魏谦心绪烦乱,又低下头去。
钱姓弟子的话让舍内众人更是不爽,纷纷出声冷嘲道:
“没人求你来,快快滚吧。”
“是啊,在这充什么少爷架子?”
“有本事考个举人老爷,便也由得你。”
……
钱姓弟子受了群嘲,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愤愤起身,便走了人了。反倒留得舍内的众弟子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哎,说起来也是,要不是永州府生了叛乱,今年收成也不至于这样。”
“想开点吧,我等不过是吃糠咽菜,恭王可是……啧啧,那可是正经的圣子皇孙,当今圣上的御弟。”
“可别提了,若不是恭王薨了,今年的光景也不至于如此。”
“你不要命了,说这种不敬的话。”
“有何不可说?圣上哀痛,顾念兄弟之情,说要抚恤恭王,以国礼厚葬,可银子哪里来?还不是苦了我湖广十五府的百姓。”
“是啊,这半年不知加了多少名头的税,层层盘剥下来,哪有百姓的活路。就我们随州县的地界,到处都能看到有人典妻卖女。”
“勿谈国事,勿谈国事。”
……
相比起杨雍杨元和的病故,这种事关己身的民生大事显然更能引起这些弟子的共鸣,毕竟家中或多或少都受了波及。
魏谦面无表情,嘴中却已是味同嚼蜡。
这时一个弟子从外头跑进来,举着手喊道:“别吵了,放榜了,放榜了。”
这个消息令哄闹一团的食舍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弟子赶忙连吞带噎地吃完剩下的饭食,甚至都来不及收拾,就纷纷跑出去看榜了。
这才是最紧要的大事呐。
赵崇明见魏谦依旧细嚼慢咽,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问道:“魏兄,你不去看看?”
魏谦抬头,自嘲一笑:
“有什么好凑热闹的?不过自取其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