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惨的就是那些带家人来旅行的员工了,本来一个人遭难已经够惨了,还额外牵连了自己的家人进来。
伍琼思就带了家人一起过来。
当时她弟弟一听可以去埃及看金字塔,激动地要跟着一起去。
她这么宠爱她的弟弟,又怎会拒绝。
可是,谁能想到,开开心心的出国游,居然变成了地狱之旅。
旅游的终点不是沙漠中巍峨的金字塔,而是隐藏在一片翠绿之下的滔天罪恶。
在遇到重大的人生变故时,人们一开始总是不愿意接受现实,心中有反抗的念头。
这个时候,犯罪分子就会挑出几个闹得最凶的“刺头”,杀鸡儆猴,让其他人彻底死了心。
几年前,被拐卖的那一天,面对突然的变故,年纪最小的弟弟放声大哭。
哭声不会唤起犯罪分子的同情,只会使得那些本就丧心病狂的坏蛋们更加疯狂。
他们毫无人性,竟要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对小孩动粗。
伍琼思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弟弟被打,她勇敢地站出来,挡在弟弟面前。
打手们有心立威,震慑所有人,因此特意拿他们姐弟俩开刀,下手格外狠辣。
即使伍琼思学过拳击,她在围殴之下也难以招架。
其实他们公司的员工人数很多,那些打手没有枪,数量上也比不过大家,只是气势更盛。
如果大家能够团结一心一起上的话,还能有一线生机,可以利用数量优势,夺走武器和车子,逃出生天。
可惜大家刚刚从文明社会出来,还没适应黑暗丛林的法则,以为逃避就能不去面对,就像上课不看老师,就以为不会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
无论伍琼思怎么号召大家一起反抗,大家都充耳不闻。
只是把脑袋夹在两个肩膀之间,仿佛脊梁以上的骨头都断掉了。
之后的遭遇,伍琼思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拳头、甩棍和刀子不断在她脑袋和身上招呼。
钝痛和狂奔,是她脑海中最后的片段。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成功逃出去的,背上还背着弟弟。
弟弟哭声嘹亮,一直喊她“姐姐、姐姐”。
“姐姐……我好害怕……”
“姐姐……你的头在流血……”
伍琼思的口中满是铁锈一般的血腥味,脑袋上的鲜血从额头淌下来,汇入眼睛里。
她眼前一片血红,抬头是殷红的天空,面前是漫无边际的红色稻田,脚下的路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她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绊了一跤,将背上的弟弟摔出去。
那股劲一泄,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徒劳挣扎许久,只能用最后的一口气,交代弟弟:
“跑,往前跑,往前跑……”
“跑到一个有华国人的地方,问他们要电话,打110,记住,打电话,110……”
“打了电话,会有人来救姐姐……快跑……”
眼前定格的最后画面,是弟弟涕泪纵横的脸,之后眼皮沉重得再也撑不起来,慢慢阖上……
回忆从这里断开,当伍琼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是她。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不知道自己所求为何。
这几年来,她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中。
她仿佛变成了一个气球,空有躯壳,内里却空空荡荡、浑浑噩噩。
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要找人,找一个人。
至于要找谁……
找谁?
她不记得了。
反正得找,翻遍每一寸土地,也得找到那个人。
或许,找到那个人之后,她才能知道自己是谁。
她每天在这块碧绿的土地中游荡,像一个被风刮得到处乱飞的塑料袋。
脚下轻飘飘的,好像摆脱了肉体的束缚,但是握紧拳头,又有着千钧的力量。
如果有城墙阻挡了她前进的步伐,她就一拳砸烂这城墙。
如果有人拦住了她前进的方向,她就从他们身上踏过去。
每个人,每个与她对视的人,都会被她震慑,自动让道。
她的眼睛自从被鲜血染红之后,就变成了血的颜色,水洗不褪。
只要有人与她对视,就会产生幻觉,仿佛被拉入血池地狱。
那些作恶者、欺诈者、伪善者,皆会在幻象中遭受剥剹酷刑,精神崩溃。
凭借着这双眼睛,她成为缅北地区另一个可怕的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血狱王,并且自发地追随在她身后。
几年过去,她身后的队伍越来越壮大,被她砸破的城墙和拉入血池中的人越来越多,她却始终没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直到记忆回归,她才终于想起来,她要找的人是谁。
弟弟……
她要找的是弟弟……
此刻,记忆开始恢复的伍琼思,转动了一下她那因震惊而凝滞的红色眼珠。
眼中的坚冰悄然化开,融成一滩热泪,悄然落下。
她的视线,缓缓聚焦在眼前那个仍在拉着自己手的小男孩脸上。
记忆中的脸孔,和眼前的稚嫩脸孔,逐渐重合……
是……他?
是他!没有错!
她想起来了!她找到弟弟了!
她终于记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