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人要这么的脆弱、堕落?”
南方鬼帝的手指在不知不觉间和着旋律轻点,脚尖也不自觉跟着节拍轻踩。
随着歌声进入高潮部分,他的灵魂渐渐和歌曲融为一体。
在成为南方鬼帝之前,杜子仁也是个人类。
他记不清当人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间隔太久了,他生前的亲属好友都轮回十几轮了。
自打成了南方鬼帝之后,他一个鬼管理南方罗浮山,
每天勤勤恳恳,忙里忙外,不曾有一刻休息。
他压根就没有时间怀念过去,他也并不觉得过去有什么好怀念的。
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成为鬼帝之后万事皆空,跳出轮回,爽得不得了。
可为何他闭上眼,却在歌声中看到了一片金灿灿的稻田?
南方以水稻种植为主,不管是哪一世,记忆中都有熟悉的画面。
爷娘总是弯着腰,弯得像手中的镰刀一样。
他们干活麻利,手一抓一割,没一会儿就凑满了一捆稻谷。
空气中浮动着泥土、秸秆、铁锈的气息,偶尔还有几只臭屁虫,从稻穗爬到人的衣服上。
每到这时,小孩就会吓得哇哇乱叫。
爷娘不敢耽误干活,放不下手中镰刀,便让家里的大孩子去帮忙拍掉臭虫。
对于大人来讲,干农活不可谓不辛苦。
然而对于小孩来说,一切都是那么有趣。
稻田里的淤泥踩起来软软的,一脚一个坑。
偶尔泥腿上挂着一两只蚂蟥,就像发现了宝藏。
小孩会立刻化身青天大老爷,对这吸血的蚂蟥进行审判。
最后判定“斩立决”,乱石砸死,再暴尸荒野。
要是抓到了蚂蚱,就用草绳绑起来,晚上回去用火一烤,就是一道肉菜。
到了中午,阿爷会用野草和衣服搭一个简易的棚,一家子坐在底下吃午饭。
午饭是早上从家里带来的白粥,放了一上午,味道有点馊。
随手折断两根木枝条当筷子,夹一筷咸菜,和着草木清香喝下去,馊粥也变得别有风味。
对于小孩子来说,换个地方吃饭,本身就是一种新奇的享受。
目光所及之处,上下天光,一片灿金,天高云阔,心旷神怡。
白粥喝下去,变成一肚子甜滋滋的蜜。
嘴里含着米,眼前堆着稻,心里装着憧憬,身边围满家人。
往事一幕幕,回忆起来很苦,但身在其中时,却只觉得甜。
杜子仁的脑海中,不知道哪个角落的记忆被翻出,耳畔里传来前一世娘亲的声音。
“娘,大哥他又尿裤子了!”
“老大,你怎么这么大了还尿裤子,你跟老六学学,他这么小都不尿裤子!”
“娘,二哥今天哭鼻子了!”
“老二,你怎么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你跟老六学学,他这么小都不哭鼻子!”
“娘,三姐把衣服洗破口子了!”
“老三,你怎么这么大了还把衣服洗破口子,你跟老六学学,他这么小都不……”
“娘,老六他压根就不洗衣服!”三姐气鼓鼓地反驳。
老六杜子仁做了个鬼脸,笑咯咯地跑开。
那时杜子仁作为家里的老六,总喜欢跟娘亲告状。
娘亲总是很忙,只有在告状的时候,会获得娘亲顺嘴的夸赞。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杜子仁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前尘,斩断了前缘。
殊不知,他告状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或许潜意识里,他还想再听到娘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