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冬月冗长,一茬雪接着一茬雪往下落,沈将军的死讯渐渐淡去街头巷尾。
除夕前日,放晴吉时。
乔府下聘苏宅,八十八抬彩礼,浩浩荡荡,占去两条长街。
当朝丞相亲自上门下聘,引得百姓们纷纷凑热闹,蹭喜气。
人群中议论纷纷。
“嘿,听说了么,丞相大人与苏小姐是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马,他一直不娶妻,就是等着苏小姐呢!”
“那苏小姐和已逝的沈将军,又是何关系?”
“这你都不知道,苏小姐陪着沈老爷子回京那日,沈老爷子在城门口亲口说,苏小姐是他的义孙女。”
“那与从前的沈将军,可不是就是义兄妹。”
“原来如此。”
“这排场可真大呀,也不知成亲那日要轰动成什么模样……”
“陛下赐婚,自然隆重。”
围观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趁着年关热闹,长安大街再次恢复往日繁荣。
乔府隔壁的凌烟园却是砸碎了满宅的醋缸。
酸味冲天。
乔烟一把甩下案上的首饰妆奁,左一个青瓷瓶,右一个琉璃盏。
乒铃乓啷碎了一地渣子。
伺候的丫鬟缩在一旁,不敢动弹,更不敢上前劝说。
乔烟满脸泪痕,声嘶力竭:“阿兄为何非要娶苏檀!”
“一个早已失了清白身的女子,就那么好吗!”
年纪稍长的嬷嬷上前劝慰道:“小姐,这话您可千万不能再说,相爷听到后定然动怒。”
“及笄后您不愿嫁人,相爷也不勉强,单独买了宅子给您分开住,其实就是为了避嫌。”
“您安安生生的做相府小姐,不好么?”
乔烟扭过头,一把推倒地上的绢灯。
面容隐隐有些扭曲:“不好,我要的从来都不是相府二小姐的身份!”
“我要做丞相夫人!”
“为什么,我陪伴他身边这么多年,为何他从来都看不到我……”
“为什么!”
乔烟越说越激动,推开门边的丫鬟就要往外跑。
奈何门外早有家丁把守,她根本出不去。
嬷嬷自知劝不动,无奈摇头,“小姐,既然您还没想通,暂且先在凌烟园中待着吧。”
“你敢囚禁我?”乔烟瞪向她。
嬷嬷屈膝行一礼告退:“老奴只听命于相爷,相爷有令,小姐心绪不稳恐会冲撞府中喜事,待大婚结束自然会解了您的禁足。”
说罢,她转身退出去。
乔烟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最后心如死灰脱力跪地。
口中不停咬牙切齿念叨着:“苏檀,苏檀……”
苏宅,正堂。
苏檀端起茶盏尚未送到唇边,忽的侧过头去,捂着帕子连声咳嗽。
乔煜起身近前,温声问道:“怎的了,可是旧疾又犯了。”
苏檀屏息一瞬,喝下一口茶压住喉咙里的痒意,朝他摆手,“我没事。”
她正了正神色,看向堂外密密麻麻的彩礼箱抬。
低声道:“下聘,也太多了,六十六抬足够了。”
“不多,若不是有规制压着,我原本是想备九十九抬的。”乔煜对她浅笑,眸色深邃:“苏檀,若是可以,我想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
乔煜的目光仍旧那般温和柔软,多看一眼,便会叫人沉溺其中。
这些年,京中对他芳心暗许的千金小姐不在少数,奈何他虽瞧着月朗风清,一言一行间早已拒人于千里之外。
若要将就,不如独身。耽误旁人,蹉跎自己。
苏檀抿了抿唇,看向他的眼睛,淡声道:“乔煜,我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