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明日再绣吧,无需熬夜。”
“我,我沐浴去了。”
匆匆撂下这句话,沈修妄转身往里头的净室走去。
内心自语。
念棠如此肯定,那定然是自己会错意了。
天知道,方才那一瞬间,他脑中已然浮现出孩儿的名字。
真是疯了。
是夜。
京中一处暗门楼子。
闭锁的屋内,男男女女瘫醉一片。
人人摇头晃脑,手悬在虚空中,捕捉极乐之源。
三三两两,又哭又笑,形如提线木偶。
有锦衣华服的男子语无伦次,感慨:“登仙,果真登仙……哈哈……”
*
两日后,晨起。
伺候完沈修妄更衣出府上早朝,苏檀趁着日头还没升高,照例去往园中西北角的药圃。
盛夏草木葱茏,药草更是长势喜人。
姑娘埋身药圃中央,目光扫视四周,并无旁人,随即摸到墙角边。
拨开些许杂草,便能看到之前寻摸到的一处小排水口。
近几日无雨,里头干燥得很。
苏檀伸手往里头一摸,探了两下,果然摸到一个用油纸包好的物件。
借着葱茏草木的掩盖,她迅速打开油纸,露出里头的几块枣泥糕饼,与她那日分发给流民的一模一样。
还有一张纸,姑娘展开一看,上面只端端正正写了两个字。
「挣命」
苏檀无声地弯了弯唇角,果然她没看错人。
那日她布施走后,小姑娘燕子偷偷凑到大哥和二哥面前,四下张望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才缓缓张开手指,给他们看方才那位好心小姐塞给她的东西。。
纸笺已被掌心手汗浸湿,银子却是闪着光。
黑瘦汉子满脸错愕,慌忙收起银子,又把那张纸条展开,递到靠在石头边的小伙面前。
“小川,你跟村头秀才读过几天书,瞅瞅写的什么?”
小伙强撑着睁大眼睛,一字一字,磕磕巴巴轻声读出来。
“三日为限,若你们能顺利进城,去往东市永庆坊,左数第一家,西北角有一排水渠口。”
“将今日所赠糕点原样买一份放进去。”
“我若没看见,只当你们认命,这锭银子全当丢入水。”
黑瘦汉子瞪大眼睛,喃喃自语:“这是啥意思……”
小川咳嗽一声,思索一瞬,抬眼看向他,耐心解释:“大江哥,那小姐应当是要考验我们。”
“若我们愿意为她卖命,日后兴许能挣个前程;若我们不愿意,这锭银子拿走,往后就再无瓜葛。”
大江眉头一拧,轻声喃喃:“她就不怕我们拿着银子和纸条出去乱说……”
小川喘出一口粗气,唇色淡白,“哥,人家是高门大院出来的,咱们只是乞讨的流民。”
“况且那位小姐面儿都没露,叫咱们办的事只是买糕点,犯法不?”
大江挠了挠头,面露愁容:“要不咱把银子还回去吧……”
虽然那位小姐看着不是大凶大恶之人,可替人卖命这种事,他能做,弟妹却不能一起被卷入。
蹲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燕子摇头,眨巴着大眼睛看向他们。
“大哥、二哥,我们做。”
小姑娘异常坚定:“方才那位姐姐说的没错,命是我们自己的,自己都不去挣,谁还能替我们挣。”
中暑的小川也连连点头:“哥,咱们拼一回吧。”
他垂眼看向身上的粗布麻衣,还有三人脚上磨破了的草鞋。
再看远处大道上,迎来走往的富户权贵的马车。
眸色越发坚毅:“我不信命,我信人定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