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子……”
苏檀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吓得都快哭了。
她抬手想用袖子为他擦去一些,触上去才惊觉穿了蓑衣。
姑娘手足无措,慌忙低头找帕子。
沈修妄缓缓闭上眼睛,一根一根收紧手指,握成拳头。
强忍怒火,重重呼出一口气。
黑泥的土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公子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头顶似乎有一股接一股的怒气往外冒,即将喷薄,直冲云霄。
他咬牙切齿:“笨成这副模样,合该摔你一顿!”
方才飞身过来救她真是多此一举,现下为自己添不痛快。
凉亭中,长风和远泾吓得惊掉下巴,嘴巴能塞进两个鸡蛋。
公子最是爱洁。
这回可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了!
两人面面相觑,又忍不住强压上翘的嘴角。
哈哈哈,此生竟能见到公子如此落魄潦草的一面。
念棠姑娘,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
给沈大都督以泥敷面的后果就是——
伺候他沐浴清洗,又被拖进浴桶“残忍”、“蹂躏”一番。
闹得净室之中一片汪洋,姑娘小手抵着他的胸膛,连连认错。
“公子,念棠有错,您换个法子惩罚行么?”
沈修妄又往前倾,滚烫得骇人。
“不行。”
苏檀嗓子都哑了,尾椎骨发麻,身子软成一团。
早知如此,她方才还不如摔下去呢。
真是造孽。
闹至晚膳前,沈二公子仍未餍足。
看着姑娘水蒙蒙的双眸,泛着红,再闹真要哭出来了。
他才勉强结束调教。
好大的胆子,竟敢“抹黑”他。
*
在鹿鸣别苑又住一夜,翌日艳阳高照。
苏檀收拾好东西,随同沈修妄坐上返回侯府的车舆。
与来时不同,回程走的是城西官道。
苏檀揭开帘子往外看,一块标有城西的路碑赫然立在不远处。
她心头一喜。
采薇姐姐不就在城西孟家么。
若是能经过孟宅就好了,哪怕见不到她,远远瞧一眼她如今的住处也是好的。
分别已经两月有余,她想她了。
可惜一路走到城门口,半个人家都没瞧见。
长安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想来也是,商贾的宅子又怎么可能临近官道而建。
姑娘闷闷撂下帘子,长睫低垂。
“哭丧着脸作甚,在外头心玩野了?”
沈修妄撩起眼皮,好整以暇。
苏檀摇头:“没有。”
沈修妄挑了一下眉。
女子说没有,那就是有了。
就像昨夜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哽咽着说不要。
其实是要的。
两人各怀心思,转眼已行至侯府正门。
车舆停稳后,苏檀起身撩开帘子,却见西角门处一帮子人吵吵嚷嚷,推推搡搡。
五六个穿鸦青短打的小厮是府里人,正拦着一对中年夫妇。
夫妇俩穿粗布素服,又哭又嚎。
“我可怜的女儿,怎会好端端的血崩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