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语中有个明显错误,卢灿忍不住纠正一下,“这是云南布政司颁发的制令,是规制御赐,与皇帝御赐,还是有些差别。”
规制御赐与皇帝御赐,前者是“按照礼制规章,大家都有”,后者是特别单独赏赐。不是卢灿矫情,喜欢咬文嚼字,而是差别之下,两者的价值完全不同,后者明显要比前者的价值高。
杨季东嘿嘿一笑,“中原皇帝,讲究就是多。”
好吧,这话很有道理。卢灿呵呵一笑,再度伸手,从木箱中将两扎圣旨都拿出来。
绫、罗、绸、缎、锦、绢,这六种织物,都是丝织品,可它们各有不同。
“绫”为斜纹组织的丝织物,面料上会有明显的斜线纹路,经纬交织点少,所以耐用度稍低,光泽度和弹性较高,明清时期喜欢用这种织物装裱书籍。
“罗”是指条形绞经罗组织的丝织物,经纬较为稀疏、通透,表面具有纱空眼,适合制作夏季服饰。
后人习惯上把“绸缎”连起来作为丝织物的总称,其实是一种泛指,如果单独解释“绸”,那就是平纹丝织品,没有其它特别工艺的丝织品都叫绸。
“缎”是指缎纹组织的丝织品,缎纹组织的浮长线越长,也就意味着经纬交织的频率越低,光泽度就会越好。高端场合的丝绸多采用缎面,光亮柔顺、光泽华丽。
“锦”是指彩色经纬丝织出各种图案花纹的纺织品,泛指具有多种彩色花纹的丝织物。锦的生产工艺要求高,织造难度大,是古代最贵重的织物,譬如官服,基本上都采用织锦。
“绢”是指丝绸织物最朴素的平纹织品,经纱和纬纱一上一下织就,最简单的织物。由于绢平实纤薄,在纸流行起来之前,它是画作的首选。
明代圣旨套多采用绫制作,清朝康熙年改制为绸套,表面织四爪金龙,套上端为四端绳结,绳结上有锡印残留。
卢灿解开其中一套圣旨的绳结,抽出双轴绫圣旨,见上面没有了扎绳,便摊在桌面上,双手推开,开篇就见到楷体书就:“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是敕令圣旨。
清代圣旨,又分为三种:诏书、制书、敕书。
诏书是皇帝布告天下臣民的文书格式;制书是皇帝表达皇恩、宣示百官时使用的文书格式;敕书也是发布给大臣的,不过更偏重于给大臣加官进爵的制式文书。
其中制曰和敕曰又要着重强调一下,封号和升官都是属于皇帝恩赐,但是制曰只用于封赏,如果是官员升迁,就不属于制曰的范围。同理,敕曰是用来升迁的,同时也起到告诫的作用。
这件圣旨,颁发于康熙二十二年正月二十四日,即1683年的正月二十四。这已经是康熙平定吴三桂的两年之后。他终于能腾出手,整治西南羁縻州诸藩。
敕书内容是嘉奖勐养宣慰司多年来勤于王事,不忘君恩,特此嘉奖赐恩,特敕封敏丹一族的祖上多位祖先为一品虚衔,并提醒敏丹弄侬,要继续保持“克己奉公,安民乐事”。
敕书的执笔者为当时的学士、时任礼部侍郎的陈廷敬。
钤印者还有当时的满人吏部尚书达哈他,以及内务府总管、礼部尚书纳兰明珠。
最后盖“敕命之宝”印。
汉满双文,标准的清代敕书圣旨。
从这份圣旨能推断,大约在吴三桂剿灭之后,当时的孟密土司敏丹弄侬,应该是派了不少人,上京进贡,才有这份回敕圣旨。
这份圣旨,极其规范,保存得也不错,算是清早期圣旨中的精品之作,有相当高的文物价值和历史研究价值。
卢灿简单介绍一遍这份圣旨之后,又颇为期待地拿出第二份圣旨。
同样是清代圣旨,不过,颁发的皇帝已经不是康熙,而是十全老人乾隆的杰作。
颁布时间为乾隆四十二年即1777年,内容同样是敕书嘉勉孟密土司敏丹家族的忠君敬事,赏赐若干……等等。
其实,卢灿也能猜到乾隆为什么颁发这道嘉奖圣旨。
乾隆四十一年,阿桂将军彻底平定大小金川之乱,西南纷乱,羁縻州各土司亟需要安抚。
要知道,为了大小金川,乾隆朝先后共投入了近六十万人力、七千万帑币,前后历时三十年。
若是再来一次,乾隆根本耗不起!
从这两份圣旨中能看出,中原王朝对于天高皇帝远的边民羁縻州,那是真的“有心无力”!
即便好大喜功的乾隆,也架不住。
此行缅北,收获连连,卢灿忍不住露出开心笑容:一块明代开府建牙记事碑,两份清三代帝王圣旨,一枚将军令,差不多勾勒出西南羁縻州与中原的历史牵连。
再找一些类似的文物,完全可以构成一个羁縻州历史小专题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