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到了申初二刻,行营御账搭建完毕。
大阿哥同三阿哥到马车前,恭请移驾。
车厢里,除了康熙,还有今日轮值的吏部尚书。
君臣两人,正议湖广总督李辉祖的折子。
湖南田粮不均,这几年时有民乱。
康熙四月里下旨,命湖广总督李辉祖调查此事,并且对对涉事田亩均丈改正。
今日李辉祖的折子到了,折子中写清此是偏沅巡抚杨凤起藩司任内承丈造册、出过印结、专怙己私、罔恤民隐,欲取齐各属并无不均印结,混结斯案,方引起民乱,殊属溺职,请将巡抚杨凤起照例革职。
藩司,既布政使司。
不管罪名是否确凿,督抚不和是大忌。
两人不宜在同地为官。
两人都是汉军旗,杨凤起是汉军正红旗,李辉祖是汉军正黄旗。
前者补笔帖式入仕,后者初为佐领,后为兵部郎中。
都是都是亲民官,只是后者中间升任京官为大理寺卿。
康熙三十五年,御驾勤政准格尔,李辉祖在河南巡抚任上,办理军需有功,擢湖广总督。
偏沅巡抚杨凤起,则是由本省布政使升任巡抚。
在两人中,康熙更信重李辉祖。
即批了折子,准革职。
不过也下旨督察院派人出京核查此事。
康熙下了马车,并没有马上前往御帐,而是去了后头的车驾前。
这是太后的马车,五阿哥早已经侍立在旁。
听闻康熙来了,太后忙叫人打开马车帘,就要下车。
康熙上前,亲自扶了太后下车。
一行人簇拥着太后入了太后寝帐,康熙才带着一干人出来,往御帐去。
眼见着就三个阿哥在,康熙不由皱眉:“老九他们几个呢?怎么不见?”
大阿哥与三阿哥面面相觑,他们方才盯着御帐这边,没有留意。
倒是五阿哥,方才不放心,已经去后头找过一圈,指了远处河流道:“都是老九不好,带着两个小的去河边……”
康熙听了蹙眉,顺着五阿哥所指方向眺望,影影绰绰的见十几二十来号人,不少侍卫服色的人跟着,才放下心,道:“整日里不务正业,将两个小的都拐带坏了……”
五阿哥讪笑,大阿哥保持沉默。
三阿哥点头附和道:“是啊,老九是该好好管管,也是到了当差的年纪,眼看当阿玛的人……”
大阿哥好奇地看了三阿哥一眼。
五阿哥抿着嘴,脸色有些难看。
康熙看着三阿哥,没有说话。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三阿哥察觉出不对,将自己的话想了想,没有发现失言的地方。
康熙见他依旧懵懂,点点头道:“你说得对,老九也该当差了,回头就打发他去内务府……”
五阿哥忙道:“内务府好,慢慢学差事,出了纰漏也不怕……下半年好像没有什么差事,就是准备着老十大婚……”
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怕弟弟领了六部的差事,被外头的老大人为难。
弟弟性格桀骜,到时候对上吃亏。
内务府这边,不管是总管也好,还是几个内大臣也好,都是与皇子相熟的,不敢倚老卖老。
三阿哥迟疑着:“汗阿玛,老九文武功课寻常,可也有几分偏才……去内务府耽搁了,理藩院会不会更好些……”
众人都望向了三阿哥。
三阿哥实在忍不住,低头看了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由好奇道:“儿臣……说错话了?”
他是真心为九阿哥打算。
如今皇子阿哥序齿到十七阿哥,几个小的不说,小庶妃所出,还没入学,看不出成色,只说这些大的。
四阿哥与十四阿哥同母兄弟。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年纪挨着,又挨着住,感情也厚。
五阿哥与七阿哥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落单的皇子阿哥,有大阿哥、太子与他、老七、十二阿哥。
这两人庶妃所出,也可以忽略不计。
剩下就是他们三个年长的阿哥。
虽说汗阿玛将他划给太子,可是三阿哥心里也有权衡。
太子只是太子。
万一太子不是太子了呢?
那剩下有机会的就是他与老大。
自己母族不显,可妻族很是拿得出手。
胜了老大一筹。
老大那边有个八阿哥,自己这边却是没有助力。
汗阿玛给九阿哥指婚董鄂氏,就是他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康熙昨天才嫌弃完九阿哥不聪明,眼下又被三儿子给顶住。
原本还以为他对老九不过面子情,前几天大家都安慰老九时他没有露面,有些凉薄。
现下看来,这是读书读傻了。
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知道九阿哥的身体状况,也不知晓前些日子九阿哥大闹三岔口行在总管。
他对三阿哥道:“没有说错话,挺好,晓得为兄弟考虑……”
三阿哥忍着笑,恭敬道:“谁叫儿子是哥哥,照顾兄弟本是应当的,我们兄弟比不得汗阿玛文武双全,可也愿一展所长为汗阿玛尽忠效力,老九打小就聪明,往后差事肯定也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