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月色爬上柳梢，凉风习习。

喧闹繁华的新阳城随着宵禁的开始，陷入了悄无声息的沉寂。

城北最大的客栈，醉香楼三楼，依旧灯光明亮，戏子歌妓声悠扬清灵，推杯交盏声不绝于耳。

没人，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远处的望楼上正有一道黑影盘踞。

武侯酒醉，通传困倦。

李长秀得以静静坐在望楼屋顶檐上青瓦，目光如鹰，注视着悬在漆黑夜幕上的半弯刀月。

自从见过陶舒慧后，李长秀心中无时无刻都会浮现出她的面孔，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和素素几乎一模一样。

李长秀不敢想象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素素已经死了，她就是她，不是素素，李长秀，不要再欺骗自己。”

李长秀笑着起身，像是看透了一切。

灰蒙蒙的月光里，本该随宵禁而陷入黑暗的新阳城内，依旧有多处灯火不曾熄灭。

规则限制所有人，有时，也不会限制所有人。

直到亥时三刻，醉香楼前，陶舒慧总算和丫鬟小蓝走出了客栈。

此刻二女身边多了个风度翩翩的青褐色华服青年，那青年表现得极为热情，一路亲自护送陶舒慧抵达住处，方才离去。

隐藏在暗处，李长秀忍不住自嘲道：“看来她们与陈家的确是世交，倒是我多虑了，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必要继续跟在她们身边了。”

陈家修士因为修炼陈家独门武学狂狮烈火功，身上总有一种炙热的气息缭绕，在新阳城内，这可以说是陈家修士独有的特征。

既然有陈家修士时刻保护陶舒慧的安全，李长秀倒也放心，不必担心她们着了魏家的毒手。

新阳城很大，横跨百里的新阳城宛如一道巨大的关卡，是西南三州境内，由云州通往益州的必经之路，若有战乱，为兵家必争之地。

待在新阳城的时间不长，李长秀却已将城中每条路都走过一遍，牢牢地记在心里。

醉香楼位于新阳最热闹的长安道上，长安道往北，便能找到陈王郡主的府邸五柳山庄。

李长秀漫步屋檐上，身轻如燕，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幽幽然朝五柳山庄掠去。

夜近子时，除了醉香楼，没有哪家客栈还亮着灯。

霄禁为大周王朝所定，违者轻则经历牢狱之灾，重则有性命之忧。

李长秀不想去敲门麻烦那些开客栈的小老板，他虽然很不愿再去打扰陈王郡主，但现在也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前往五柳山庄。

夜色如墨，少年身形如黑夜里的猫头鹰一般灵敏迅捷，不管是宵禁巡逻队，还是打更的更夫，每每李长秀从他们身边经过，都会被以为是一只大黑猫，调侃新阳城里的老鼠也活得滋润，个个肥美，否则也养不出这样一只硕大的黑猫。

从醉香楼到五柳山庄，两者同在长安道上，相距三十来里。

李长秀速度奇快，却迟迟不能抵达上庄所在地。

就在即将接近五柳山庄时，李长秀猛地停下脚步。

他警惕地看向周围，附近静得可怕，这种静并非寻常的安静。

李长秀没有听见任何夜里该有的蛐蛐声以及各种昆虫的鸣叫声，风吹过树梢没有晃动，打更的铜锣声也离奇消失，李长秀唯一能清晰听见的就是自己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