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中,宰相处理公务的政事堂内鸦雀无声。
京兆尹王丰坐在下首,不安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堂中只有他、石守渊与兵部尚书三人。
方才石守渊因征兵之事对兵部尚书发了一通火,这火虽未烧到王丰身上,但他在三人当中品级最低,坐在这儿只觉屁股底下长了刺,恨不能立刻告退。
这几日,石守渊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王丰偷偷瞄了眼他铁青的神色,心中既忐忑又同情。
叛军围城已有三日,城中的兵源却迟迟不能补齐,难怪石守渊发这么大的火。
“尚书大人,”石守渊面沉如墨,“明日之内,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要金吾卫补足两万人手。”
兵部尚书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的品级与石守渊相当,方才被他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心里正不痛快,此时闻言,冷冷道:“宰相大人的要求未免过于苛刻。”
石守渊冷眼看过去:“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叛军的数量数倍于我,若不赶紧扩充金吾卫的人手,京城迟早为叛军所破。”
兵部尚书淡淡道:“宰相可知,咱们京中百姓与村里那些土生土长的农夫不同。许多人来京城只是为了谋生,他们的户籍仍在外地,依例这些人不在征兵之列,各坊光是核实本地户籍就要费不少工夫。”
石守渊漠然:“叛军就在城下,我只要你立刻补齐金吾卫的人数,赁居又如何,赁居就不是我大衍子民了吗?”
兵部尚书一噎:“宰相是想不管青红皂白,强征所有人入伍?你如此仓促行事,就不怕招来民怨,引起兵变?”
“尚书大人是在威胁我?”石守渊怒极反笑,“若非你派出去的金吾卫投了青州军,城中百姓也不必受此兵祸之苦。”
兵部尚书脸色一变。
“你什么意思?”他怒道,“我是应你要求才发的兵,新选上的金吾卫将领也是由你亲自过目,军中生乱难道是我一人之过?”
石守渊道:“你上次既肯听我要求出兵,这次不过让你征兵,你为何又不肯了?”
兵部尚书把脸一摆:“你要我明日补齐两万,我做不到。”
“你既做不到,就换个人做。”石守渊看向一旁的王丰,“王大人,征兵之事,便交与你来?”
王丰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点名,噌地一下起身,险些绊倒。
“大人,”他躬身道,“征兵之事何等要紧,下官怕是不行。”
石守渊沉下脸:“你身为京兆尹,京中百姓本就在你管辖之下,你有何不行?”
王丰将头垂得更低:“大人,下官才疏德浅,实在难以担此大任。”
眼前明摆着是宰相与兵部尚书斗法,他除非吃了熊心豹胆,才敢往里面掺和。
石守渊冷笑:“你是怕了吧?”
王丰连连摇头:“下官不是怕,只是……只是尚书大人说得也没错,城中有大半人的户籍不在京城,剩下一小半,又有不少出自权贵高门,这些人依例都不在征兵之列,真正合乎要求的平头百姓实在不多。”
“照你这么说,京城有难,所有人都可以袖手旁观了?”石守渊冷哼,“我刚才说了,户籍不在京城也可破例,若一户一人不够,便一户出两人,谁敢抗命,就地严惩。”
王丰心中叹气。
“大人,这样一来,怕是真的会激起民怨哪,”他忍不住劝道,“据下官所知,昨日平安坊便因征兵差点生出一场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