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的男人坐在烛光下,英挺的脸庞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他的嗓音温柔到了极点,雁安宁看着他,怀疑他是否将示敌以弱的手段用到了极致。
她本想快刀斩乱麻地解决这桩突如其来的情事,却在与他说了这些之后,越发茫然。
她原以为,百里嚣听了她的拒绝,会像梁州的那些少年郎一样,沮丧过后,洒脱放下,等到下回再见,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百里嚣的确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缓缓又道:“我对你说喜欢,不是为了让你害怕。”
雁安宁的目光动了动:“我没有害怕。”
百里嚣挑了一下嘴角:“那就对你我都公平一些。”
“如何公平?”
百里嚣沉声笑了笑:“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是否喜欢我是你的事,咱们各管各的,谁也别欺负谁,如何?”
雁安宁别过脸:“歪理。”
“你就当我是歪理好了。”百里嚣一只手搭在桌沿,面色不变,“都说吃人的嘴软,你吃了我的糖酥,总要给我几分情面。”
雁安宁看着手里那块只咬了一口的糖酥,觉得有点亏。
百里嚣道:“我方才仔细想了想,你说得很对,咱们相处的日子太短,你困在宫里,遇上我,大概只拿我当个解闷的。”
他语气微妙地一顿,又道:“等你出了宫,或许待我就不一样了。”
雁安宁皱了皱眉,她怎么听着这人的口气,像是她对他始乱终弃似的?
百里嚣老神在在,自顾自道:“若说别的都是误会,银子可不会,看在几千两银子的份上,咱们今晚不说这个。”
雁安宁默然片刻:“那说什么?”
“我去江宅是想告诉江大人,青、云两州出了檄文,讨伐的对象是石守渊。”百里嚣道,“今晚来找你,也是为了让你知道,檄文一出,叛军举兵已成定局。”
“我猜到了。”雁安宁道,“这两州离京城太近,一旦生变,就算他们不打过来,京城也会派兵打过去。他们出的檄文是什么?清君侧?把石守渊说成奸佞小人?”
百里嚣笑了下:“石守渊是不是小人不知道,但我在江宅的时候,正好遇上他拜访江大人。”
雁安宁生疑:“外公与他并无深交,他在这个时候登门,有什么企图?”
“他想请江大人回朝为相。”百里嚣将他听到的一五一十道出。
雁安宁听罢,沉吟道:“外公说得没错,石守渊独揽大权,看着风光,却也成了众矢之的,叛军以他为由起兵,他若不想当这个靶子,就得找人替他分担。”
百里嚣抚了抚衣袖:“这种小聪明实在不像一个权臣所为。”
“他现在还称不上权臣。”雁安宁道,“兰啸天得势时,与朝中文官不对付,石守渊作为文官之首,难免被大家视为对抗兰啸天的领袖,如今兰啸天一去,他们没了共同的敌人,石守渊想树立威信,除非干出一番成就,否则难以服众。”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百里嚣道,“皇帝病危,叛军作乱,他要有本事,正好可以借此立威。”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胆大妄为,”雁安宁摇摇头,“石守渊此人,谨慎有余,担当不足。”
百里嚣听她话里有话,顿感好奇:“怎么说?”
“他年轻时,在老家有个订了亲的未婚妻,”雁安宁道,“但那女子却不是他如今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