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
“怕他将来一高兴,或者一不高兴,就把你赏给别人。”百里嚣嗓音微沉,“到时可没有我这样的好人救你。”
“你救谁了?”雁安宁轻哧,“皇帝赏你妃子,你当然不会要,否则你们两个都性命难保。”
百里嚣扬了扬眉,外面的天色暗下来,屋里没点灯,他的眉眼在一室昏暗中显得格外幽深。
“我不会要,不表示别人不会。”他慢慢道,“总有人会把这当作圣宠,而皇帝也未必会杀他。”
他望着雁安宁沉静的脸:“倘若真到那一天,你怎么办?”
雁安宁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暝蒙的暮色洒在她眼底,她的眼睛也是黑沉沉的。
“谁说我会在宫里待一辈子?”她缓缓扬起唇,眼里透出几分清明。
百里嚣看着这个雁家的姑娘,她有一张令人怜惜的面孔,她只要露出缱软无助的神情,会有许多人愿意为她筑造金屋,将她精心豢养。
但这样的女子注定会不幸。
乱世之中,女子的眼泪与柔弱只会换来垂涎的目光与贪婪的欲望。
所以他曾一时心善,劝她不要将自己的软弱暴露给别人。
可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抛开初见时的错觉,她没有哪一次显得软弱可欺。
百里嚣点了点头:“你是聪明人,我早该想到你给自己留了退路。”
雁安宁没说话。
百里嚣笑了笑,目光中透着了然:“江府重修旧宅,是你安排的?”
雁安宁目露疑惑,状似不解。
百里嚣道:“听说江汉之对你这个外孙女十分疼爱,因你进宫之事还大病了一场,他都这样了还有心思修缮老宅,雁姑娘,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外公打算辞官。”雁安宁道,“如果还住在原来的府邸,就有逾制的嫌疑,不如搬回老宅,住得更安心。”
“有道理,”百里嚣道,“那么雁府上下深居简出,也是为了避嫌?”
雁安宁笑笑:“我进宫之前已经遣散了大半仆从,雁家变成这样,他们留在京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让各人自寻生路。”
“雁姑娘真是贴心,”百里嚣同样露出一抹笑,“你似乎料定雁家不会风光再起。”
“这还用说?”雁安宁道,“皇帝纳我入宫,无论如何都与雁家离了心,就算梁州大胜,我父兄……怕是也得长驻边关。”
她说到这儿,倏然抬眼:“百里将军对我雁家如此关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两家有什么交情。”
百里嚣懒散一笑:“我和雁家没有交情,但我和你有。”
雁安宁眸色微动。
百里嚣看着她,嘴角含笑,眼神却沉幽幽的:“可惜雁姑娘好像不这么认为。”
他的话里带了一点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说的抱怨。
但谁会向一个不相干的人抱怨?
雁安宁轻轻眨了眨眼。
“百里将军一向这么怜香惜玉吗?”
百里嚣笑容微顿:“我像怜香惜玉的人?”
“从百里将军的事迹来看,应该不像,”雁安宁道,“可我们第一次见面,百里将军就帮了我的忙。”
山月楼中,百里嚣与她素不相识,在那样的情形下,大可当作没有听见她与朱思远的纠缠,但他却愿挺身而出,这样的义举无疑令人尊敬。
正因如此,在宫里见到扮成驯兽人的百里嚣,雁安宁才敢赌上一把,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他。
直到她得知百里嚣的身份,对他的判断才发生了改变。
传闻中,百里嚣作战勇猛,雷厉风行,似乎不像这么多管闲事的人。
百里嚣见她满眼疑惑,低声笑了笑:“怎么,怕我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