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揭下胡子,连同身上的道袍一起投入火中,然后带着整个包袱的银票,投入茫茫人海。
静默哀恸的人群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大笑:“事了拂尘去,深藏功与名。”
皇觉寺中,一个和尚匆匆赶到大殿,对正在敲木鱼的景尚道:“释行法师,圣上龙驭宾天了。”
木鱼声戛然而止,半晌,他才道:“阿弥陀佛。”
和尚小心看了景尚一眼,道:“寺外有礼部官员请您入宫,为圣上送葬,您可要?”
景尚摇摇头,道:“让他们回去吧,贫僧尘缘已了,不便前往。”
和尚应了一声,正要退下,景尚叫住他,道:“龙驭宾天,皇觉寺需鸣钟三万杵,寺中可安排好了?”
和尚道:“正要去安排。”
景尚站了起来,脸上无悲无喜,道:“这钟,我亲自去敲。”
京都大小寺庙齐齐鸣钟,庄严肃穆。
慈宁宫中,麦子拿着风筝线紧紧勒着花锦城的脖子,花锦城无法呼吸,狰狞的脸愈发可怖。
他看着对面慢条斯理摆弄指甲的太后,嗓子艰难地发出声音,却是笑着骂她:“太后娘娘,您这是要卸磨杀驴啊。”
太后轻抬了一下手,示意麦子别让花锦城死得太快。
然后她语气冷淡道:“花锦城,哀家不过一会儿没看住你,你就敢把京都内乱的消息传给西戎。”
花锦城的脖子开始往外溢出鲜血,他脸上的笑却愈发放肆。
“这皇位,就是给了长公主,她能坐得稳吗?”
太后道:“哀家容你毁了云嫔的儿子,可玉蝉儿是哀家的女儿。”
花锦城这才放弃挣扎,不知是真的认命了,还是知道自己躲无可躲。
太后睥睨着他:“你再瞧不起女人,现在掌握你生死的,不还是女人?”
她放下手,麦子再一次勒紧了花锦城的脖子,鲜血弥漫开来。
太后转身出去,看着满宫盛放的玉兰花,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麦子跟在后面道:“太后,可要奴才为您摘花?”
太后道:“不必了,玉兰花,就该留在高贵不可攀的枝头。”
清风拂过,玉兰花的花瓣在阳光下流转着洁白的光泽。
长公主的驾辇恰好行至京都城门,听到城内的动静,长公主的脸色有一瞬凄怆。
她在心里感谢顾玉,替她了却一个姐弟相见的难题。
哪怕她对圣上恨极怨极,也无法面对圣上的死亡无动于衷。
驾辇缓缓驶入京都,伴着绵延不绝的钟鸣,她的眼角落下一滴眼泪,隐没在庄重素雅的衣襟,算是以此泪全了多年的姐弟情分。
镇国公府中,老夫人推着顾飞柏,身后跟着顾琼和苏姨娘,几人一起来到顾家祠堂。
顾飞柏瘫在轮椅上动弹不得,但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
苏姨娘和顾琼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老夫人一起,对着顾钧益的牌位,对着赤红火眼的顾家军旗,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一缕风从门缝中溜了进来,顾飞柏指着牌位旁的一排烛火,磕磕绊绊道:“好像,从未这么亮过。”
老夫人眼含热泪,道:“夫君,大仇得报,您可安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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