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李洪是从别人口中知道她父亲尾椎处有梅花胎记的,借此来博取她的信任。
顾玉问道:“我父亲带的顾家军皆在落日关阵亡,你既然是我父亲的亲信,为何还活着?可是做了逃兵?”
李洪道:“顾家军与西戎僵持不下之时,老镇国公多次遣人出去,请求朝廷支援,派出了三四波人,无一回来,最后一次,便是派的属下。”
“属下和另外五个同袍顶着风雪来到拥雪关,发现拥雪关里驻扎着朝廷军,我等惊喜万分,以为顾家军终于有救了。”
“可雪天路滑,属下骑的马不小心掉入雪坑中,怎么也拽不出来,属下的一条腿还被马给踹断了。五个同袍着急去请援军,属下便让他们先走,原以为属下会冻死在雪地里,谁知属下被路过的猎户救起,那五个同袍一去不回。”
“属下从猎户口中得知,绍太尉带的朝廷军已经在拥雪关停留了一个半月了,还大发善心,把军饷分发给受灾百姓。而那个时候,顾家军连草根树皮都没得吃。”
“属下这才反应过来,绍太尉早就带着援军到了边关,只不过故意拖着不肯支援,为了不让西戎进犯,顾家军尽数冻死、饿死在了落日关。”
“镇国公,您可一定要为老镇国公和冤死的顾家军报仇啊。”
除了李洪的痛苦声,帐篷里安静极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用眼睛余光去窥视顾玉的反应。
顾玉却像一尊雕塑坐在上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丰州太守率先打破平静:“顾钦差,他说得不错,据丰州的州志记载,当年绍太尉率领朝廷军赶往落日关时,曾向丰州借道。”
其余三位太守也纷纷应和,说绍太尉的确是在十月初就到了西北的。
顾玉忽然嗤笑一声,打破了僵硬的氛围。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四个太守面面相觑。
仅仅是借道过去,的确说明不了什么。
当年朝廷传出去的战报,绍太尉可是一到边关,便与老镇国公一起抵抗西戎。可惜顾家军残留无几,全军覆没。
若非亲身经历,谁会相信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顾家军能撑够四个月呢?
这早已突破了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然而顾玉脑子里只有飞柏叔叔说的,人吃老鼠、吃草根、吃树皮、吃战马、吃人。
手上的瓷器酒盏裂开了一道缝,顾玉及时放了下去。
然后她看向李洪,语气冰冷道:“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
李洪面如死灰:“属下知道,二十多年过去,镇国公贸然听到这些不信也是应当的。可这二十多年来,属下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绍太尉如日中天,顾家军死的死散的散,顾家上下唯剩女眷,您也只是呱呱而泣的婴儿。若是说了,属下难逃一死,世人也不会相信。属下苟且偷生,不配做人,临死前唯一欣慰的,便是您已长大成人,或许有报仇之力。”
李洪便拔出腰间的匕首,道:“老镇国公和顾家军的冤屈不可不报,属下愿以死明志。”
顾玉眼睁睁看着他把匕首插入脖子,鲜血喷溅。
这种死法很痛苦,可他看向顾玉的眼神里充满希冀。
几息过后,李洪便没了声息。
帐子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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