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不,应当说张简在宫中铁定有不少势力,不可小觑,齐王虽死,但难保他不会拥护另一个齐王。若是不调虎离山,让其远离京城,本王难以出手。”
梅月一声轻叹,先皇子嗣薄弱,能健全长大的,也没几个。但大皇子已封王出宫,二皇子即将及冠,封王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其余皇子年纪虽轻,但在宫中长大的人,哪个会是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软脚虾?而他们在明,敌人在暗,谁知道会是谁先伸出魔爪,掐住圣上的咽喉:“王爷,您辛苦了。”
君泠崖没有说话,他目光深深地送到正摇头晃脑,甩着两条腿看奏状之人身上,眉目如画,唇似点朱,如果将其画成一幅画,裱起来悬在墙上,定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人画卷。可惜,这幅画卷摆放在深宫中,注定要被血气玷污,被岁月侵蚀棱角。
君泠崖头一回感到如此疲惫,这个深宫存在太多他看不到摸不着的丝线,看起来软而无害,但可能下一瞬便会化身锋利的獠牙,将圣上头颅割下——哪怕他现在已经权倾朝野,手掌传国玉玺,哪怕他已站在她面前挡下刀光剑影,但他毕竟不是名正言顺的真命天子,百姓拥护的脸还朝着当今圣上。要是足智多谋的,定会先将圣上的龙魂送上西天,等他拿下江山,再以他名不正言不顺的理由举起反.动大旗。
“咕……”突然响起的咕噜声,毫不客气地打乱了他的思绪。
只见她慢吞吞地放下了朱笔,看向自己的肚子,葱白的指尖惩罚地往肚皮上戳了戳,赌气地嗔道:“不许叫,再叫不给你水糕吃。”坏豆腐在办正事,肚子乱叫打扰他,是要被罚的。
“圣上,水糕是什么?”君泠崖眼底浮现了几分笑意,连一贯厚如坚冰的脸,也稍稍破出了裂痕。
“就是水做的糕。”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梅月莞尔一笑,道:“水糕便是水晶龙凤糕,是圣上平日最爱吃的甜点,只是圣上说这名儿太长,记不住,便将其简称为水糕。”
“早膳的份量不够?膳房是谁负责的?”君泠崖挑眉问道。
梅月心里一咯噔,不忍膳房被君泠崖拿来出气,老实招了:“今早膳房给圣上备的早膳,圣上说不爱吃,一口都没动,是奴的错,没及时劝她。”
“本月月俸减半,”罚完了梅月,君泠崖冷声道:“圣上的嘴是越来越刁钻了,正巧本王还未用膳,下去知会膳房,按老规矩上早膳。”
什么老规矩?梅月怀揣着疑问下去,一炷香后,她愁眉苦脸地端着一大盘精致的食物回来了。请了君泠崖一声,将盘中的食物整齐地摆放桌上,有姜汁索饼、紫龙糕、薏米仁粥等等,全都是圣上……不爱吃的……
怪道梅月的脸色那么难看,想来是猜到君泠崖肚中的坏水是什么颜色的了。
“这都是臣爱吃的早膳,既然圣上没用膳,那便委屈圣上将就臣的口味了。”敢让一朝天子依着自己的口味,也只有胆大包天的君泠崖做得出,但他却有能力,让李千落把火气连同那不爱吃的食物,往肚里吞。
她胆小地缩了缩脑袋,指尖戳了戳糕点,沾着点心上的粉末舔了舔,不好吃:“不吃行不行?”
“圣上不饿的话,大可不吃。”君泠崖硬气地道。
呜……坏豆腐又欺负人,她摸摸小肚子,小肚子也饥肠辘辘地抗议了。
没办法,只能生吞了。她吃得难受极了,就像被人捏着喉咙,往嘴里灌黏糊糊的油一样,几乎咬一口就喝一口粥送,吃了足足一炷香,才把索饼咽了下去。
看着君泠崖慢条斯理推过来的紫龙糕,她哽咽了一声:“饱了……”
“嗯?圣上这是不愿陪臣继续用了?”
她立时抓起紫龙糕,硬塞进嘴里,糕的粉末像散了的花,调皮地往她喉咙里钻,刺激得她捂着嘴猛咳了几声。
君泠崖的手不着痕迹地一动,指尖微向她的方向移了移,又倏然握紧了拳头,淡定地熄灭了想帮她拍背的欲.望,让梅月待行。
她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坚定自己的想法:这一顿早膳,她是再也不要吃了,往后小肚子再嗷嗷叫,也得赶在坏豆腐使坏前,把五脏六腑庙供奉好了。
“听闻圣上今日挑食,不用早膳,是否有此事?”
她捂嘴,害怕地摇摇头:“没有。”
君泠崖面上染了几分怒色:“圣上可知一餐来之不易?战乱之时,多少黎民百姓为了一餐饱饭,不惜易子而食,即便是大锦盛世,也有不少子民因天灾*而无法温饱,而圣上身为一国之君,不起节俭的表率作用,还挑食浪费,可是要臣带您进入山荒野岭,品尝无物可食的苦头!”
“呜……”坏豆腐又凶巴巴,好可怕,她吓坏了,跑到梅月的身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君泠崖,“我……我错了,我以后不挑食浪费了,我……我都吃,你别丢我进山沟沟里,好不好?”
君泠崖双眼一眯:“可以,圣上若认真悔改,便与臣一并用尽这些食物,然后,将方才臣给您看的奏状,用最简练的语言,概括要点给臣听。”
“啊?”她脑袋瓜子暂停了转动,坏豆腐又想出什么坏招惩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