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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第144章

娇娇准备好了一切准备进宫,结果却听到禀告,来人同样是刑部的人手,娇娇十分的诧异。

如今外面一团乱,对季家来说也是一样的,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不平静。

娇娇连忙打起精神。

“属下参加公主。”

娇娇认得他,他是花千影身边的人。

“可是又发生了什么?”

“薛夫人……薛夫人毒死了薛大人。她执意要见季老夫人,楚大人让属下过来与您请示。”

按照原本的道理,楚攸是绝对不会管这些的,但是现今的情况又是不同的,他凡事都是顾忌着娇娇,至于娇娇与季家的感情,与旁人又是不同,二夫人姓薛,这点是不能否认的。

娇娇拧眉站了起来,问道:“见季老夫人?”

“正是的。楚大人说,这事儿请您定夺。”

娇娇微微扬头,“不见。”语气十分铿锵有力。

“秀宁……”

老夫人掀开了帘子进门,娇娇连忙过去扶她,老夫人拍了拍娇娇的手,叹息:“让我与她见一面吧。”

娇娇不赞同的皱眉,在她看来,如此一来其实对季老夫人并不好的。不过季老夫人却微微摇头:“你不用担心的。其实,我们早就该见一面了。也许,许多事儿早点说开,她也不至于难过了这么多年,这些,我不代表一点错也没有的。”

娇娇咬唇,无奈:“既然如此,我陪您过去。”

季老夫人点头。

虽然答应了带季老夫人过去,但是娇娇还是再三的叮嘱了一番,待到两人来到,除了楚攸,便只有李蔚在,其他人已经撤开,这也是娇娇的主意,她不希望旁人更多的对季老夫人揣度。

薛夫人抱着薛大人的尸体坐在地上,眼睛呆呆的。这个时候薛家的其他人已经都被带走了,看见季老夫人,薛夫人终于抬眼,她直直的看着季老夫人。

“英莲青。”

娇娇扶着季老夫人站在那里,就这般看着薛夫人,薛夫人看起来其实比季老夫人年轻,也好看许多,可是这个时候的她头发凌乱,目光呆滞。

就在娇娇打量薛夫人的时候,她也看向了娇娇,飘忽的笑了一下,薛夫人低下了头:“我猜,她不是你的任何一个孙女儿,而是嘉祥公主吧。”

季老夫人看她,点头。

“你看,你就是这般的好运,每每都能得到别人的真心,他的真心,公主的真心,还有许多许多人的帮助。你知道我曾经有多么羡慕你吗?”薛夫人抬头,表情落寞。

季老夫人就要上前,薛夫人却喝止住了她:“别过来,你别过来。我只想和你说说话,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的……”

季老夫人看她这般,也十分难受。

“你……”

“你听我说。”薛夫人继续言道:“我恨了你一辈子,怨了你一辈子,我以为,你这么幸运,你得到了我丈夫全心的爱,甚至得到了我女儿的尊敬,你是幸运的。我一直这么以为,一直这么以为着。可是,事实却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原来,你也是个可怜人,你知道吗?英莲青,走到如今,十几年来,我却发现,自己恨错了人,恨错了人……”

薛夫人十分的痛苦,她语无伦次,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不想见任何人,却独独想见她,想见这个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对手。一个从未将她当做对手的人,一个被她恨错的人。

季老夫人挣脱了娇娇,来到了薛夫人的身边,与她一样,席地而坐。娇娇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并没有靠近上前。

“这么多年,我知道你的辛苦。所以我不与他来往,不与他接触,只希望,只希望你能够放下……”说到这里,季老夫人摇了摇头,不在言语,似乎这个时候总是给人感觉多说无益的。大抵上,人生就是如此吧。

薛夫人默默的落下了泪:“我是多么想重新回到年轻的时候,如若回到那时,我真的不想再遇到他了,我不想嫁给他。我希望自己能够走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如若没有遇到他,我想我会与表哥结为连理,琴瑟和鸣。许多的如果,许多许多的如果,可是这一切终究是不可能了。我嫁给了他,在知道他的真面目那一刻,我一直在想,自己是真的爱过他么?真的了解过他么?似乎根本就没有。完全没有!我对他有的,只有恨。他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害死了青玉,青玉的悲剧是他一手造成的。”

季老夫人握着薛夫人的手。也滑下了泪。

“你还有将来……”

薛夫人苦笑一声,摇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咳咳!”她猛烈的咳嗽起来,吐了一口血。

大家都变了脸色。

“我早就服用了毒药,再毒死他的那一刻,我也没有想着活下去。这一世,我们成了一对怨偶,如今我们共同死去,只希望,下一世,不要让我再碰见他了,不要再碰见了……”

“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呢?”

“我死了没有关系,我早就厌倦了这样的人生。英莲青,这一世,我千万次的诅咒你,如今,我知道我错了,再最后的时候,我求你,求你能够帮帮莲玉、帮帮世杰,帮帮薛家的人。所有的错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他们都是无辜的,我告了密,只求,只求能够挽回一些。咳咳!他们都还年轻……”

“我会,我会。”季老夫人不停的落泪。

薛夫人欣慰的笑了出来。

“谢谢。谢谢你。英莲青,这一世欠你的,下一世我再报答你。”

季老夫人看她,认真言道:“你不欠我的,你从来都不欠我。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你又何至于这一世活的如此痛苦?有时候有些事儿,与我们想的都不同。算起来,我也就未必不欠你的。如今,如今,我们也算是真正看开了吧?”

薛夫人摇头:“不、我们薛家欠你的,欠季家的。如果没有季家,他不会名扬天下。可是结果呢,他还是害死了自己的学生,他害死了季致远,甚至差点让自己的女婿也死去。学生、女儿、女婿、外孙女,每一个都没有一个四皇子重要,原来,他曾经的那段白月光不是你,原来不是你……我恨了你一辈子,原来,那人却是皇后,是死去的皇后,可笑,太可笑了……”

薛夫人似乎已经支撑不住,再次咳嗽起来,不断的吐血。

“其实我的人生,可不就是一场笑话吗?一场始于他的笑话……”薛夫人面上带着笑容,不断的呢喃,慢慢的倒下……

薛大儒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薛夫人也不在了,娇娇看着这一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她终究在最后时候做了对她子女最好的决定,可是她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娇娇不知道,人生是不是真的这么多的遗憾。

她将痛哭的季老夫人扶了起来。

季老夫人握着娇娇的手,不断言语:“其实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是关系很好的。如若没有薛大儒的仰慕,也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娇娇心情很复杂,薛夫人以为自己怪错了季老夫人,她知道了薛大儒与皇后的旧事,可是娇娇清楚,即便是薛大儒与皇后有过什么,他喜爱季老夫人这事儿也不是假的。自然,现在说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薛大儒终究是死了,薛夫人也是一样。

娇娇将季老夫人扶回了季家。季致霖呆呆的站在院子里,见两人回来,怔了一下,随即连忙过去扶人。

娇娇看他,叮嘱:“近来事情太多,祖母受了很大的打击,你且多照料些。我想,我还需要进宫。”

季致霖点头,他看着娇娇的表情,叹息一声言道:“薛家的事儿,麻烦你了。”

娇娇摇了摇头:“谈不上麻不麻烦,该我做的,我不会袖手旁观。而那些四皇子的党羽,有问题的,我一样不会善罢甘休。”

季致霖点头。

看季致霖难过的表情,娇娇想了一下,开口。

“也许我们会因为伤痛的不能自已,可是这就如同一颗坏掉的牙,拔得时候固然疼,但是往后的日子才是舒畅的,留着它固然是不会有一时的阵痛,但是却会长久的让你痛苦,倒是不如一劳永逸。”

季老夫人和季致霖都看她,娇娇抬头。

“所有人做错了事儿都必须受到惩罚。没有人可以例外。”

娇娇知道自己是个执拗的姑娘,可是,对皇后、对薛大儒,她没有一丝的同情心,他们害了那么多的人,必须有惩罚。

而三皇子……娇娇沉默半响,言道,她必须见一下韦贵妃了……

先前她觉得,自己可以不说,但是,混淆血统的事儿,她不能就装作不知道,不管如何,皇上和韦贵妃都是她的“亲人”。

……

马车缓缓的行驶,娇娇坐在马车里迷茫的看车外面,许是因为今日刑部与九城巡防司联合抄家的行为,路上的人并不太多。是啊,每次有大事儿,大家可不都是一样躲的远远的么!生怕牵连上什么。娇娇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觉得,她心里的疑惑一丁点都没有减少,一丁点都没有,多可笑。

所有的事情都是皇后做的这一点她信,薛大儒做尽了坏事儿她也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整件事情里,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很违和。仿佛,她透过重重迷雾有什么找不到方向。

“公主,到了。”

听到了彩玉的声音,娇娇整理了下衣服。

宫中并不允许使用轿子,娇娇并没有特例。青莲和彩玉陪在娇娇身边,三人往韦贵妃的昭和宫而去。

长长的宫墙,青砖红瓦,往日里娇娇从来不曾看这些,今日却觉得心境有几分不同。

“你们说,每日在宫中这般行走,是怎样一种心境?”

彩玉摇了摇头,她不是宫女,并不理解这样的心情,虽然在宫中住了一段时间,但是却又与旁人不同。青莲微微笑言:“其实,哪里有什么心境呢?只不过想着,凡事不要给主子的事情搞砸,这样便是很好。”

娇娇想了一下,可不正是如此么?许是宫中有再好的景致也是没用的,做妃嫔的想着得到皇上的心意,算计其他人又防着被其他人算计。而做宫女的只求能够安安稳稳,又哪里会想这些呢?

“青莲,你进宫多少年了?”

青莲想了下,回到:“二十年了呢。我四岁就进宫了,那个时候我年纪小,特别不懂事儿,不过还好,我遇到了韦贵妃,一切都过去了。”

娇娇顿住脚步,看青莲,想了一下,笑言:“说起来,不管是你还是青音、亦或者是祖母身边的几个大宫女,似乎年纪都并不是很大,也不过二十来岁吧。几个老嬷嬷倒是鲜少在祖母身边。”

青莲点头:“贵妃娘娘身边的老人并不多的,只有江嬷嬷、于嬷嬷几个,她们都年事高了,贵妃娘娘体恤她们,安排的伙计也少了许多。”

娇娇明白,不过心里却有一丝什么违和的地方划过,似乎……似乎这段时间她总是会觉得许多事儿都违和,可是如若真的让她说,又并不能说出个一二。

“祖母吃了太多的苦了,人人都道这宫中好,可是宫中女人的辛酸又有谁人能够知晓呢?”

娇娇叹息。这叹息不光是为了韦贵妃,也为了其他人,没有人是赢家。

青莲心有戚戚焉:“可不正是么?贵妃娘娘受的苦太多了,那尽二十年的佛堂生活真是让她看尽了辛酸。”

“是啊,祖母……”娇娇霍然停下了自己的话,她看向了青莲,青莲被她看的奇怪,不禁问道怎么了,娇娇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继续前行,不再言语。

她刚才突然明白先前的违和感是从哪里而来,是韦贵妃。

韦贵妃二十年前还在佛堂,可是青莲却也跟着她那么久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虽然韦贵妃看似什么都不管的与世隔绝,可是心里未见得这么想,如若不然,她不会培养青岚青莲青音她们,按照她们的功夫,如若不是自小打下基础,是绝对不会这般厉害的。

娇娇想着韦贵妃的话,心里越发的疑惑起来,韦贵妃对她的好是可以看见得见的,她自然相信韦贵妃不会害她,毕竟,他们是真正的亲人,可是,韦贵妃真的如看起来那般的无害么?也是未必的吧。

韦贵妃不是看起来那般的不在乎权利,也不是如看起来那般全然没有还手的能力,便是从她培养人手开始,娇娇竟是觉得,自己有几分看不清楚自己祖母了。

待到来了昭和宫,韦贵妃正在沏茶。

她早已得到通传,知晓娇娇要过来,见她俏灵灵的进门,微笑摆手:“祖母琢磨着,你也该来了,怎么样,外面处置的如何了?”

娇娇含笑坐在了韦贵妃的身边:“祖母放心吧,一切都好,楚攸会处理的很好。不过,薛大儒被薛夫人毒死了。”

韦贵妃点头。先前皇上已经收到了楚攸的消息,谁也没有想到,薛夫人竟然出卖了薛大人,也毒死了他。

韦贵妃叹息一声,言道:“我一点都不奇怪,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哦?”娇娇看韦贵妃。

“为母则强,她的二女儿已经死了,她还要顾及薛家,顾及自己的大女儿和儿子,也许,薛莲玉会因为季家而无事,可是薛大儒害死了季致远,也重伤了季致霖,薛莲玉在季家又如何自处?还有他们的儿子薛世杰。他总归是逃不掉的,而今倒是最好的了,她出卖了薛大儒,毒死了他,一切都不同了。皇上最起码也有了放过薛家的理由,而且,季家也不会再埋怨薛莲玉,毕竟,她的母亲亲自杀了她的父亲,这对她来说也是极为重大的打击。算起来,这步棋,大抵是最对的。”韦贵妃将茶碾碎,开始冲泡,娇娇拧着眉,陷入沉思。

再看韦贵妃,倒是十分的轻松。

事情发展的太过突然,所以许多事儿娇娇当时都没有细想,可是如今想起来,她又发现了第二个疑点,就如同韦贵妃所言,薛夫人是为母则强,那么,她是怎么知道薛青玉的事儿的。薛大儒必然会严密的将此事防守起来,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一个内宅妇人。

看娇娇愁眉不展的样子,韦贵妃笑了起来:“如今瓦解了四皇子一系,拆穿了皇后的真面目,我们都该高兴才是,你又为何如此的愁眉不展?”

娇娇沉吟半响,开口:“祖母,我有一个怀疑。”

韦贵妃停下自己手里的动作,看娇娇,“什么怀疑?”

娇娇盯着韦贵妃,言道:“我怀疑,当年皇后将三皇子和四皇子互换了。她有家族遗传病,所以她豁出去了一切,只为将来能为她的儿子都筹谋一些,她拼上了所有,甚至不惜留下一些证据,只为将来能够扳倒四皇子。”

韦贵妃看娇娇,并不说话。

“她自己对付不了旁人了,就利用薛大儒和四皇子做那把刀子,她为自己的儿子扫清了所有的障碍。我找过周家,周冲周太医很明确的留下了话,皇后是故意要在那一天生产的,不仅如此,皇后的孩子还是先出生的,先出生却不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待到三皇子出生一个时辰之后四皇子就出生?”

韦贵妃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看着娇娇,问道:“你与你祖父说了?”

娇娇摇头:“我先来告诉祖母的。”

韦贵妃复尔垂下了头,她看着娇娇,想了半响,言道:“如今剩下的皇子中,八皇子心如止水、五皇子为人不行、七皇子只恋木工活儿,看起来,总归是三皇子最合适的。你并没有证据,就算是有证据……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不是吗?我们总归是要考量的更多。在这件事儿上,我们没有权利太过顾念私人感情。”

娇娇一直都紧紧的盯着韦贵妃,她说每一句话娇娇都在揣摩着,突然的,娇娇就笑了起来笑的十分单纯。

“怎么了?”韦贵妃停下了话茬儿,看着娇娇,被她笑的十分不解。

娇娇笑的直不起腰,好久,看着韦贵妃渐渐拧起的眉毛。娇娇终于止住了笑意。

她擦了一下笑出来的泪水,认真问道:“祖母,你能告诉我么?您瞒了我什么?”

韦贵妃面色讳莫如深。

“就算您与三皇子有感情,可是这不该是您应有的态度,您知道了什么,隐瞒了什么?我犹自记得您对皇后的恨意,如若没有皇后,您不会mǔ_zǐ分离这么多年。”

韦贵妃看着娇娇认真的小样儿,突然也就笑了起来,她将烧开的水沏入茶壶,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你又知道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这件事儿必然没有完,一定有许多我没有弄清楚的地方,我不清楚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可是我坚信,一切都不对。自然,我不是说皇后的为人和薛大儒的为人,对他们,我是可以确信的,可是许多事儿还是有许多的隐秘在其中。

祖母,我相信,您是那个能解惑的人。祖父或许在为人君上是值得称道的,但是如若论起后宫权术,我相信,他不是您与皇后的对手。许久之前,我一直都认为,您必然是被皇后欺凌的,可是刚才进宫的时候我恍然有几分明白,便是看现在也能明白,您不是一个会任人欺负的小可怜。说到底,您与皇上才是青梅竹马,如果没有皇后,你们该是琴瑟和鸣的夫妻。”

娇娇越说越觉得心慌,也许,她的祖母真的并不简单。可是她能做什么,娇娇是不了解的,她怕,怕她的祖母是一个让她害怕的人。

韦贵妃看娇娇,问道:“你觉得,我们该成亲?我才该是皇后?”

娇娇点头,她的心里却是是这么想的,这点就算是别人也没有什么怀疑。表哥表妹,不是很简单的道理么?

韦贵妃飘忽的笑了起来,言道:“你还记得我曾经的话么?”

娇娇皱眉,不晓得韦贵妃说的是哪一句。

韦贵妃也想到了这一点,认真言道:“我问过你,有没有想过要做女皇,想不想统治天下?你拒绝了我。然后我告诉过你,我会让你生活的安稳。”

娇娇想到了两人当时的对话,不明白这话怎么又扯到了这里。她并不理解韦贵妃的思维。

“我并不适合做一个国家的主宰,我不会用自己的权利欲来左右一个国家的发展,我自认为,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是,这又与这件事儿有什么关系呢?您与三皇子做了交易?如若他真的是皇后的孩子,就算您对他再好,也是没有用的,他再温顺也会记得您与他母亲的争斗,今朝他用的到你可能不会害你,可是将来呢?未见得是如此吧。

我原本其实也有一丝的纠结,纠结该不该将这件事儿说出来,毕竟,做皇帝,他是适合的,可是,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更在乎我亲人的安全,如若他真的是薛大儒和皇后的儿子,如若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我承担不起这份风险。”

娇娇说的直白,这也是她断然决定进宫的原因之一,她不相信人真的能够做到放下一切。而随着三皇子权利的一步步加深,她们面临的风险就会变得更加的不可控。

韦贵妃看着娇娇,表情十分感动,“你之所以下定决心说出这些,是怕我们每一个涉及到这件事儿的人受到伤害?”

娇娇拉住韦贵妃的手,十分的认真,也颇为语重心长:“我知道祖母不简单,您当年必然也不是好欺负的,如若不然也不会有青莲青音他们的存在。可是即便是这样,也不代表,您就能左右一切,单是三皇子的这个身份,就是我们没有办法避免的大麻烦。其实您不觉得,如若三皇子真的要收拾我们,也未必就很难?他也是一个能够对自己狠心的人,我见过他与花千影的接触,花千影暂且不说,可是我看三皇子是十分喜爱她的,喜欢她却又因为皇上的话绝口不提,您觉得,这符合常理么?按理说,他自幼便是装疯卖傻,该是最明白感情的可贵,可是他连争取都不争取就放弃了花千影,这不是正说明他不是看起来那般简单么?”

韦贵妃看着娇娇十分担忧的样子,勾起了嘴角。

“三皇子一定要登上皇位。”

“呃?”娇娇不解。

“娇娇不愿意做这个女皇,三皇子就一定不能继续疯下去,他必须继承皇位,只有他继承了皇位,才能保证在我百年之后,娇娇能够一世安稳。我希望,娇娇永远做皇家那个最快乐的嘉祥公主。嘉和吉祥、无忧无虑的小公主!”韦贵妃含笑言道。

娇娇更是被她说得一头雾水。

她是聪明不假,但是她不是神仙啊,韦贵妃的话让她越发的看不清楚。

韦贵妃看她迷茫的小脸儿,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言道:“三皇子,他是你的亲叔叔!”

“什么!”娇娇错愕的站了起来,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样子,三皇子是她的亲叔叔?这怎么可能?

“可是不对啊,明明是皇后有身孕也有机会换孩子的,您不是染病……”娇娇停下了话,看韦贵妃,问道:“您根本不是传染病,而是怀孕了?”

韦贵妃笑着点头。

娇娇震惊不已,可是她还是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怎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越发的不明白了?”

娇娇越发的不明白,韦贵妃也没有隐瞒,缓缓道来:“其实珍贵人根本就没有怀孕,怀孕的那个人,是我。”

看娇娇瞪得像铜铃一样大的眼睛,韦贵妃继续言道:“你并不明白宫中的规矩。按照宫中默认的规矩,我的儿子还那么小,如果再生一个孩子,必然是要抱给太后养的,便是我是她的外甥女儿,也不能例外。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她外面看着温柔贤淑,可是心比谁都狠。

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丝的闪失,那时我便是串通了太医周冲。大概你不知道吧,我父亲对周冲一家是有救命之恩的,但是旁人都不知道罢了。他表面是皇后一党,可实际却并不然,由他亲自断言我得了传染病,又有他亲自来断定珍贵人怀有身孕,这是最安全的。

当时我想的并不特别多,我只想着,由珍贵人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我再在皇上身边吹些枕边风,这样孩子就一定会在珍贵人那里长大,珍贵人原本就是我大哥家中的侍女,当年皇上微服私访临幸了她才带进了宫,她与我是自小就有的情谊,人人都知道,我们是一党。甚至有人断言,是我大哥为了固我的宠才选中了这个珍贵人。如若是她的孩子,总是在我宫里,也并不违和。”

娇娇听到这里,目瞪口呆:“然后呢?”

她怎么都想不到,周冲是有问题,可是这问题,却是针对贵妃的。

“皇上是千金之躯,既然我有病,他自然不会来见我。不管多么深的情谊都不会,便是他想,太后都不会答应。而珍贵人也闭门不出,皇上原本就不宠珍贵人,皇后有了身孕,关注度自然都在她那里。我们正是因此才能够瞒天过海,而且出乎我的意料,皇后并没有对珍贵人动手,至于其他妃嫔,她们的级别便是动点什么,珍贵人也并非吃素的。

而且若有似无的,皇后也在保护珍贵人,听到珍贵人的禀告,又听周冲谈到了皇后的要求,我终于明白皇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是那时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皇后好好的嫡出皇子为什么要换掉,也许是老天都在帮我,我顺利的打听到,原来,皇后竟然是有家族遗传病的,本来这点是不会轻易漏出,也亏得我娘家有人在暗卫之中,这也间接的帮了我。

在我生产那日,其实是我先生了儿子。当时我等的是她。而皇后并不知情,她不知道,她身边的用来交换的老嬷嬷已经被我收买。当时老嬷嬷根本就没有给孩子抱给她看,只是匆匆包上就假装出来交换,其实,这个孩子是如何抱出来,如何抱回去罢了。根本就没有交换,而这么多年皇后娘娘不在意的,其实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她汲汲算计,害的也不过是她自己的儿子罢了。”

说到这里,韦贵妃十分的快意。

能够看着自己的仇人被自己算计到,这是她心里万分高兴的事儿。

“我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我就是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她的儿子,让她心心念念的为他考量。可是,我终究是没有算计过她,你父亲还是不见了,你根本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的伤心,我几乎崩溃,如果没有三皇子,如果不是还有这个孩子,我想,我大概早就已经死了。

我知道,这事儿一定是皇后做的,除了她,不会有别人,可是任我如何努力也找不到凶手。后来我终于凉了心,遁入了佛堂。没错,你说的对,我根本没想一辈子待在那里,我不过是在休养生息,我明白,自己是斗不过皇后的。所以我必须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来盘算。

而皇后,咱们的皇后也在间接的帮我,我越是表现的与世无争,她越是要帮我,我知道,她是打算将我培养成她的接班人,用来守护她的所谓儿子。初次听到珍贵人说三皇子落水,我心里十分担心,我故意教珍贵人那般,也让皇后明白,三皇子都是我们教的装傻。在皇后的间接帮助下,三皇子平安康顺的长大,我也利用她给我提供的种种渠道,顺势复出。”

娇娇震惊的看着韦贵妃,简直是想不明白,这后宫之中竟然是这么多的阴谋算计。

皇后以为三皇子是自己的儿子,表面打压,实则处处维护,而为了让三皇子贴近韦贵妃,为了三皇子能够得到韦贵妃的庇护,更是间接的帮助韦贵妃扩张势力。然而实际呢,她却没有想到,原本这一切都是假的。

原本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三皇子是皇后的儿子,可是结果却不是,皇后真正的儿子被她培养成了一杆枪,用来为他人作嫁衣。

为此,她甚至不惜牺牲了那么多人,可结果却是如此。

娇娇看着韦贵妃,微微张嘴,竟是一时哑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什么也说不出。

“难道……皇上一点都没有发觉么?”半响,娇娇艰难的开口。

韦贵妃冷笑:“那个时候,他哪里还管得了我们呢,他又有了新的美人,他在乎的是权利,而不是我们,其实不管是皇后还是我都明白,皇上对我们,又有几分真心呢?如若真的对我有真心,他不会当时为了更好的加持自己王爷的身份娶了皇后。如果对皇后有真心,也不至于处处宠溺于我。还有那时极端受宠的林贵妃,如若他真爱她,怎么会为了所谓的巫蛊害死她,不仅杀了她,还杀了她哥哥的全家?

娇娇,你凡事看到的,也不过是一个表面罢了。如今他老了,不会对美人儿有兴趣了,这个时候他才会想起我,才会提什么白头到老。你知道吗?每每他提此事,我心里都觉得十分可笑。不过我却永远都只能感动。”

娇娇看韦贵妃那般充满恨意的眼神,幽幽言道:“如若没有爱,哪里有恨呢?祖父当年的薄情,其实已然伤了您。”

韦贵妃微微扬起了下巴,她目光锐利:“当年他决定另娶他人那一刻,我便是已经决定与他恩断义绝过新的生活了,可是他却偏又不依不饶,执意娶了我做侧妃。其实皇后恶毒、旁的妃嫔算计,你当我不恨么?我恨,可是冤有头债有主,我最恨的,却只他一个人,是他造成了我们所有人的悲剧。皇后的悲剧,我的悲剧。你又以为皇后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么,也不是,他当年非要迎娶皇后,不过是因为一句得此女得天下的戏言罢了。我们都是权力斗争下的真正牺牲品。”

听了韦贵妃的话,娇娇这才明白,怪不得,怪不得她一直以来都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可是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如今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竟是这样的。

韦贵妃是恨皇后,可是这份恨总是让娇娇觉得哪里不太对,现今她终于明白,原来,韦贵妃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恨她,她更恨的,是对她背信弃义的皇上。

“其实您也明白,我父亲,未必能登得上皇位吧?当年之所以换了皇后的孩子,还有一点便是希望她能够为三皇子筹谋,对么?不管是我父亲还是三皇子,不管是谁登上皇位,您都赢了。”娇娇觉得嗓子十分的干涩。

韦贵妃听了,将她拉进怀里。

“是,祖母当时是有那么想过,可是,又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呢?在三皇子成年之后我便告诉了他真相,可是按照当时的时间,我们都认为,不是恢复正常的好时候,而后他更是很喜欢这种洒脱的生活,我们曾经讨论过,待到将来将你父亲找回来,他就要出去浪迹天涯,他向往那样快活的生活,可是,你父亲终究是死了。

你那么聪慧,我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女孩儿不能继位,但是我更加在乎你的感情,你不愿意,既然你不愿意,那么,他就必须挺身而出。你以为皇上那么一劝,他就会放弃花千影么?不是,根本不是,是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现在万不是莽撞的时候。他的哥哥已经死了,他不能不保护娇娇。”

娇娇靠在韦贵妃的怀中,听着她咚咚的心跳声,觉得人生真的很奇怪,原来,一切真的都和她想的不一样。

“那三皇叔的幸福呢?”

“你又怎么知道,在做皇帝的过程中,他不能收获自己的幸福?被指婚给楚攸的时候,你觉得幸福么?你怕是也觉得五雷轰顶吧?可是现在如果谁要是不让你嫁给楚攸,你怕是会将那人五雷轰顶。”韦贵妃难得的开了个小玩笑,气氛倒是并不伤感起来。

“祖母,皇后做的那些事儿,您都知道吧?”娇娇知道自己的这个话不和适宜,可是她真的忍不住。说完她又有几分后悔了,咬了咬唇。

韦贵妃却认真的摇头:“没有。我真的不知道,我那些年在佛堂里,根本就不想那许多,我只知道,我要为我的儿子祈福,为两个儿子祈福。”

娇娇落下一滴泪。

“其实,薛青玉的死,我是知道的。我早就盯死了薛青玉,她做的每一件事儿我都知道。所以她遇害的事儿我也第一时间知道,更是第一时间就知道凶手是谁,只是,当时并不是说出来最好的时机。在你遇刺的时候,我差点崩溃,可是我依旧是坚持住了。因为我知道,没有证据的说出来,皇上根本不会动手,如果没有能力将凶手一击即毙,那么我宁愿隐忍住。再后来,你不明白,薛夫人怎么会知道薛青玉的死是薛大儒做的?”韦贵妃“咯咯”笑了起来,她面色阴郁。

“她不知道,本宫便让她知道,我要让皇上一辈子都难受。他顶着薛大儒这顶绿油油的帽子,看着自己原本委以重任的嫡出儿子是旁人的孩子,你说,有什么比这还有趣的呢?”

虽然韦贵妃说着让人心冷的话,但是娇娇知道,韦贵妃心里其实是难过的,她如何能够不难过呢?这么多年了,她经历的一切,她与皇上、皇后的爱恨情仇,一切似乎都是一个极大的笑话。

“祖母,你别难过,你别难过了,一切都过去了。皇后死了,四皇子一党倒了,三皇叔也成了最有利的皇位继承人,这样,您还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您怨皇爷爷,可是恨的另外一面又何尝不是爱呢?您是爱他的,我知道,您是爱的,您只是被他伤了心。所以您拼命告诉自己,自己不爱这个人。祖母,也许您是觉得祖父老了才是这样,可是在我看来,他对您真的是情真意切的。也许他年轻的时候放弃过感情,做过错事,甚至不择手段过,可是他未必不会后悔的。人的年纪大了,便是会时常的想起年轻时候的往事。也许,他不是不知道您所有的作为,我一个局外人都能看清楚,他又如何看不清呢?”

娇娇拍着韦贵妃的后背,继续言道:“也许,皇上早就看清了这一切,便是没有看清,也大抵明白了许多,他不说,是因为,他已经看淡了那一切,他是真的爱您。”

说完,娇娇看向了门口。

……

皇上站在那里,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但是娇娇知道,能够站在那里的人必然是皇上,如若是旁人,怕是早就被发现了吧。

“爱么?我不知道,在几十年前,我心心念念的便是他的爱,如今,我已经什么都不确定了。这一世为了爱他,我付出了太多。皇后死的时候我是在场的,那个时候皇上不在,皇后说,这一世,她歹毒过,真爱过,可是如若人真的有下一世,她只希望,下一世,不要让她再遇见皇上了。我与她十分不对付,可是那一刻,我竟是十分赞同她的话,如若真的有下一世,只求,也不要再让我遇见他了,不要让我遇见这个冤家。”

“可是你们将这一切都推到祖父的身上却也十分的可笑啊。祖父并没有做一丝愧对皇后的事儿,可是皇后呢,她做错了多少,她害了多少人?那些人,除却她的亲人,便是她丈夫的亲人,你不能把你做错的事儿推到旁人的身上,没有谁逼着你做那些坏事儿啊。

祖母,您怨祖父薄情尚且有情可原,可是皇后又有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呢?自古帝王多多情,这点你们不是早就知道的么?没有道理好的生活让后宫的女人过着,家人的封荫让大家享受着,然后却又要说,唔,我要真爱。天底下没有这样全然的好事儿的。”

这一点,娇娇并不是因为皇上站在门口才说,她是真的这么想的,她就十分的不明白,你既然享受了待遇,又说这些,不是很矫情了吗?

韦贵妃不是情愿入宫且被负了情,她尚且可以如此说,可是那些人呢?又有什么权利说这样的话呢?不是很可笑么?

特别是皇后,便是说再多的理由,也完全掩盖不了她做这些坏事儿的本质。她甚至完全牺牲了她的整个家族。不仅如此,算计这些孩子,算计妃嫔,算计每一个人,她这般的歹毒,便是嫁入一般的商贾大户,也就未见得会幸福。

这样的女子,不管走到什么样的环境,她都不会幸福,她的心,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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