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厉国落雪城。
暗夜时分,窗外大雪纷飞,室内温暖如春。
萧星寒和穆妍两人临窗相对而坐,萧星寒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壶两杯,放在了两人中间。
穆妍眉梢微挑:“你跟踪我?”萧星寒带来的酒壶和杯子显然是穆妍不久之前去过的那家小酒馆里的,萧星寒既然知道穆妍和一个男人在那家酒馆喝了酒,想来他那个时候也在,只是没有现身而已。
“巧遇。”萧星寒说了两个字,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给了穆妍。
穆妍接过酒杯,淡淡的寒梅香气证明萧星寒带来的就是落雪城最有名的梅映雪,穆妍刚喝过。
两人坐在那里默默地喝酒,也没有再说什么。萧星寒向来沉默寡言,而穆妍在欣赏窗外的雪景,觉得不说话也挺好。
一壶酒见底的时候,穆妍并无醉意,她看着萧星寒,突然说了一句:“晋连城的尸体不见了。”
“嗯。”萧星寒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谁会偷盗他的尸体呢?难道有人迷恋他,在他生前得不到,死后与尸体共眠?想想有点渗人,不过也不是没可能。”穆妍在很认真地分析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在穆妍前世那个信息爆炸的世界,林子大了什么变态都有,穆妍表示她的接受能力是很强的。
萧星寒没有说话,穆妍接着分析:“会不会晋连城根本就没死?”
“何以见得?”萧星寒反问。
“说不定他的魂魄附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呢。”这话听起来很扯,但作为一个魂穿人士,穆妍现在已经不是无神论者了,她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你真如此认为?”萧星寒似乎觉得这样离奇的想法不像是穆妍会有的。
“不然你说呢?你觉得晋连城的尸体去哪儿了?”穆妍看着萧星寒问。这件事并没有造成穆妍的困扰,只是让她很不解。
萧星寒声音冰冷地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完美答案,你赢了。”穆妍唇角微勾,很快转移了话题,“我哥身体如何了?我师父他们都在耒阳城的萧王府吗?”她把穆霖以及神兵门的人全都托付给了萧星寒,如今还不知道萧星寒把他们安置在了什么地方。
“你很快会知道的。”萧星寒不是卖关子,而是不想说太多话。
“好,沉默是金,等我到了耒阳城,自己去找答案吧。”穆妍相信穆霖和神兵门的人这会儿一定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睡觉。”萧星寒把穆妍拉了起来,揽着穆妍往床边走去。
掀开床幔,床头放着的一个卷轴映入眼帘,穆妍下意识地要去拿,结果萧星寒抢了先。
萧星寒打开那个卷轴,里面正是他送给穆妍的“聘礼”,他微微低头,目光幽深地看着穆妍问:“日夜带在身边?这么想我?”
“是,我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满意么?”穆妍白了萧星寒一眼。这幅画本来在穆妍的包袱里面,穆妍换男装出去的时候,和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放在了床上而已。
“嗯,很好。”萧星寒把卷轴放在一边,按着穆妍让她坐在了床上,然后俯身脱掉了穆妍的鞋袜。
穆妍的双腿微微缩了一下,有些不习惯萧星寒突然做这样的事情,萧星寒倒是神色如常,没有任何表情。
当穆妍白皙玲珑的小脚被萧星寒握在手中打量的时候,她的脸颊飘上了一朵红云。虽然他们即将成亲,曾经也同床共枕不止一次了,萧星寒甚至偷看过她洗澡,可他们之间其实没有做过什么太过亲密的事情。
“好小。”萧星寒握着穆妍微凉的小脚,看了一会儿,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穆妍抽脚,踹向了萧星寒的胸口:“你才小!你哪里都小!”
这不是萧星寒第一次评价穆妍“小”,穆妍对这个字都有些敏感了。
萧星寒站直了身子,低头看着穆妍问:“我哪里小?”
穆妍看着萧星寒的脸,目光缓缓地下移,在某个位置定了一下,然后脸色瞬间爆红,猛然转身,背对着萧星寒躺下,扯过被子罩住自己,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萧星寒看着把自己裹成蚕宝宝的穆妍,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他脱鞋上床,直接连人带被子抱住了穆妍,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以后你会知道的。”
穆妍默……以后?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就想把萧星寒踹出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穆妍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疑惑的眼眸。
“小表妹,你不对劲。”苏绮盯着穆妍白里透红的小脸看了好大一会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穆妍很快清醒,神色如常地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单薄的里衣,她的外衣这会儿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她没失忆,衣服绝对不是她自己脱的。至于脱她衣服的那个混蛋,这会儿已经没影儿了。
“小表妹,你在思春?不然为什么睡觉的时候脸那么红?而且你今天第一次起晚了,这不像你。”苏绮看着穆妍笑得有些暧昧。
穆妍神色一正:“表姐,看来你思过春?这么有经验啊,回头我得问问表哥去,看他知不知道你在思念谁。”
苏绮伸手拧了一下穆妍娇小玲珑的耳朵:“小混蛋,说什么呢?你自己闻闻,你身上有一股跟往常不同的香气。”
“哦,这个。”穆妍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木雕的小兔子扔给了苏绮,“它叫小混蛋。”
苏绮拿着那个精致可爱的小兔子闻了闻,确实和穆妍身上的气味很像,但她还是直觉穆妍今天跟往常不太一样……
穆妍在穿衣服,苏绮拿着手中的小兔子说:“小表妹,这个小东西送我了。”
“不行。”穆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为什么不行?”苏绮唇角微勾,“难道这个东西,是你的情郎送给你的?你舍不得?”
穆妍很快穿好衣服,把她的“小混蛋”从苏绮手中拿了回来,看着苏绮说:“没错,这是萧星寒送我的,你想要的话,去问他要。”
苏绮神色有些怪异:“小表妹你果然跟萧星寒有过不少来往,一个小兔子木偶就值得你放在枕头下面,这让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穆妍问。
“你好像真的很喜欢萧星寒。”苏绮看着穆妍说。
“还行。”穆妍很淡定地点头。她把小兔子木偶放在枕头下方,不是为了睹物思人,只是喜欢那种气味,并且那个小兔子在某些时候还可以用来解毒,是防身利器。
落雪城中大雪纷飞,送亲队伍依旧选择了这天一早就出发,继续上路。
街边围观的百姓不少,都在低声议论这桩和亲,议论穆妍这个叛将之女和萧星寒那个活阎王的结合,会走向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青莲公子和晋连城就在城门口的一辆马车里,要等送亲的队伍全都离开落雪城之后,他们再出发,因为此时进出城的路都被官兵戒严了。
“阿烬,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耒阳城?”晋连城问青莲公子。他只伤到了一只眼睛,眼睛里面的那根银针暗器,已经被青莲公子取了出来,而青莲公子用一块白色的布,一直缠着晋连城的双眼,让看到晋连城的人都会以为他双目失明了。
“再过半个多月吧。”青莲公子神色淡淡地说。车帘被寒风吹开,雪花飘了进来,青莲公子并不在意,他在看四周的人群,扫视了一圈之后微微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下意识地在寻找昨夜小酒馆遇见的那个少年,只是没有找到。
送亲队伍之中最华丽的那辆马车到了不远处,青莲公子看了一眼,冷风吹动车帘,惊鸿一瞥之间,只看到了马车中的一抹红色,还有一个绝色倾城的侧脸。
青莲公子知道,那是穆妍,萧星寒的未婚妻,也是让晋连城走上不归路的原因。事实上青莲公子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穆妍的真容,他在无双城见到过阿月,后来去了大阳城,没有见到穆妍,便带着晋连城一起离开了。
青莲公子在想,那个让晋连城执念入骨的姑娘一定不是一般人,因为她也入了萧星寒的眼。青莲公子昨日动了去找萧星寒求医的念头,不过也是短暂的,今日他就打消了那个念头,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所以青莲公子现在在想,接下来去耒阳城的路上,他必须想办法摆脱暗中的眼线,然后再次隐匿起来,否则,前路不通,退路也是绝路。
送亲的队伍离开落雪城之后,穆妍放下手中的医书,突然开口问苏绮:“表姐,萧家都有些什么人?”
苏绮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揉了揉穆妍的脑袋,笑了起来:“怎么?还没嫁过去,就开始打听未来的婆家了?”
“只是有些好奇而已。”穆妍神色淡淡地说。萧星寒没有跟穆妍提过萧家其他的人,他不喜欢说话只是一方面,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这个月下旬他们就要到耒阳城了,穆妍觉得她将会见到很多有关或者无关的人,索性现在也没事,不如听苏绮跟她讲讲。先前苏绮倒是跟穆妍讲了不少耒阳城中的人和事,只是苏绮提到的人里面,并没有一个姓萧的。
“你怎么不问萧星寒,让他亲口告诉你?”苏绮看着穆妍说。
“爱说不说。”穆妍白了苏绮一眼,又拿起了那本医书。
苏绮把穆妍手中的医书扔到一边,搂住了穆妍的肩膀说:“你想知道,姐姐当然会告诉你的!”
晴雪和凌霜都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因为她们对于萧家也十分好奇。或许是因为萧星寒的恶名太盛,导致萧家其他人在传闻之中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萧老神医名叫萧烜,他一共有三子一女。萧星寒是长子嫡孙,他的父亲萧源启是天厉国的刑部尚书。他的三姑母名叫萧茹,嫁给了齐太傅的长子,齐太傅是太子的外祖,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萧星寒的二叔萧源凌和四叔萧源晧都没有做官,萧源晧至今未娶亲,萧家到现在都没有分家。”
“萧星寒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妹妹,跟你年龄相仿,名叫萧心悦。但他有两个堂弟,是萧源凌的儿子,还有一个表弟和一个表妹,是齐家人。”苏绮看着穆妍说。
“萧星寒和萧家其他人关系如何?”穆妍神色莫名地问。
苏绮微微摇头:“没有关系,十年前萧星寒的父亲上了奏折,请旨与萧星寒断绝父子关系,皇上劝说无果之后,便准了。从那以后,萧家是萧家,萧王府是萧王府,再没有任何往来。”
看到穆妍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绮微微一笑说:“萧家人的关系外人很难讲,因为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外人都不知道。不过这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萧星寒对你好,你大可不必在意萧家其他人,因为你们不会成为一家人。”
“嗯,表姐说得对。”穆妍微微点头。她倒不是在想她以后没有公婆会过得比较轻松,她只是突然发现她对萧星寒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萧星寒心里似乎藏了很多秘密,她不想逼他说,但她希望未来的某天萧星寒可以告诉她。
“那姑爷就一个人住在萧王府吗?”晴雪开口问。
苏绮微微点头:“是啊。”
苏绮还以为晴雪是在同情萧星寒被家人抛弃,谁知道晴雪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以后萧王府就是我家小姐的了!”
凌霜微微点头,表示认同晴雪的看法。苏绮扶额,她家小表妹的这两个丫头,也不是正常人啊……
落雪城。
送亲的队伍这天一早已经离开了,傍晚时分,大雪依旧没有停的趋势,城里城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半天都不见有人从城门口进出。
突然听到马蹄声,守城的士兵定睛一看,就看到一辆马车从风雪中驶来,马头上面满是雪花冰凌,车顶上面也是雪白一片。
“停车!例行检查!”守城的士兵冷喝了一声,车夫拉了一下缰绳,马车停在了城门口。
“两位官爷,在下姓胡,是行商之人,家中夫人前些日子突然急病走了,留下了幼子,在下出来谈生意,就把孩子也带上了。”
车夫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一脸的风霜,说着就把车帘掀开了一条缝,让守城士兵看。
马车里面铺了厚厚的被褥,一个小人儿在里面躺着,睡得正熟,只能看到半张小脸露在外面,除此之外,马车里面并没有其他异常。
车夫不着痕迹地塞了一个钱袋子给守城兵,守城兵装模作样地又打量了一下马车,然后摆了摆手说:“走吧走吧!”
马车很快进了城,停在了一家客栈的后院,车夫把车里的孩子抱了出来,裹紧包着孩子的被子,快步走进了客栈后面的一个幽静的客院。
车夫进门,就看到一个墨衣男子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本书。
车夫开口叫了一声:“主子。”声音赫然就是萧星寒的随从青木。
萧星寒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了过来:“如何?”
“拓跋太子和皇太孙归国途中,遇到了沙暴,一行人都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但这只是表面。”青木神色恭敬地说。
“事实呢?”萧星寒冷声问。
“那场沙暴是真的,但拓跋太子和皇太孙在沙暴之前,就遇到了埋伏,之后发生的事情很难查证。属下查到当初送皇太孙去大阳城的那个将军,暗中和北漠国三皇子有勾结,他本该和拓跋太子一起在沙暴中失踪,却偷偷回到了繁星城。”青木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紧闭着眼睛的男孩。男孩的容貌经过刻意修饰,看起来很平凡,但他事实上是北漠国的皇太孙拓跋严。
“属下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没有见到拓跋太子的尸体,只找到了皇太孙,但他受了很大的刺激,清醒的时候对所有人都有很深的敌意,属下用了一些安神药,让他睡了。”青木看着萧星寒说。
“嗯。”萧星寒看了一眼青木怀中的拓跋严说,“送他回耒阳城。”
“主子,属下猜测这整件事情都是北漠国三皇子拓跋浚有预谋的篡位,北漠国皇帝病重,已经时日无多了,皇后虽然一向手腕强硬,但这次未必能够力挽狂澜。”青木看着萧星寒说。青木认为萧星寒肯定是要帮拓跋良和拓跋严的,接下来应该会插手北漠国的皇权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