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在挖水库的根基时,必须要跳到脚脖子深的泥沙里。大冬天啊!连双雨鞋都没有,就那样光着脚,浸在水里干活儿。要是平时也没有啥,不过就是受点冻罢了。可她也是女孩子,每个月都要有那么几天不方便的时候。可那时她已经是妇女队长了,哪能因为自己的那点不方便,就不下去干活了呢?那么冰凉的泥沙啊,在那里边一干就是三四个小时。可她硬是咬着牙挺过来了。
那样不惜命地苦干,是为了个啥?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出人头地,能使自己的脸上有光吗?她就是想通过自己的艰苦劳动,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劳动英雄。只有成为了英雄,她才能遮住脸上的丑。因为英雄是没有丑人的。
一想到自己付出那么多艰辛,才混到今天的这个位置上,郝红梅的心里便涌起了一种悲壮,也有一种自豪。可一想到那个柳欣梅,心里的那一种自豪,便立时变成了一种屈辱。柳欣梅人家也是她当年在泥沙里战天斗地的年龄,却只是凭着写了两篇好文章,便把她血肉相拼才争取到的东西轻而易举地捞到手里了。你说,这还有什么“公平”二字好说呢?难道写文章真得比她修一座水库还有价值吗?
最早听到柳欣梅这个名字时,是郭玉琳称赞柳欣梅在什么繁荣文艺创作大会上写的一篇什么讲话,是给市委书记白新亮写的。郭玉琳当时说话的口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那么一股劲儿,让她郝红梅听了便觉得有点吃醋。从郭玉琳的口气来看,郭玉琳不仅对这个柳欣梅极为欣赏,而且还充满了感激。原因就是要不是柳欣梅,这一次会议好像就开不成了。为什么呢?因为就要开会了,文艺处的那些老爷儿们却没有把讲话写出来。
郭玉琳所说的严重性,郝红梅完全可以理解。所谓开会,不就是领导在大会上作一个报告嘛。会议开得好不好,开得成功不成功,说到底,就是看领导的讲话讲得好不好。
郭玉琳说就在关键的时刻,没有想到一个小女孩儿把讲话写出来了,而且还写得非常好,深得市委书记白新亮的赏识。
就因为写了一篇好讲话,柳欣梅就当上了郭玉琳的秘书。也是因为这篇讲话,柳欣梅后来遭遇到刘卓然的打击被贬回市文联后,突然又得到了郭玉琳的及时搭救,来了一个华丽转身,当上了《平原日报》社的记者。而后来就更有点神奇,柳欣梅竟然由于采写了一篇揭露磁州县黑煤窑事件的报道,并成功地策划了一场关于科学发展的大讨论,而又晋升成了《平原日报》驻青原市记者站的站长。嘿!这小丫头,就是凭这几篇文章,三跳两跃地,就由一个普通的干事,成了和她郝红梅平起平坐的正处级。她这个正处级也来得太容易了吧。
正是由于郝红梅对柳欣梅的这种奇特的进步耿耿于怀,所以当她收到柳欣梅要让她当她和展雨桐结婚的主婚人时,便有了那样一种应付的消极。柳欣梅当然不知道,就在柳欣梅紧张筹备她的婚礼时,郝红梅正在省城里跑她自己的事情呢。为了不至于让柳欣梅发觉自己的意图,她在省城奔波的那两天,干脆把手机原来用的那个号换了,换上了一个只有几个知己才知道的号码。所以,那几天她就和柳欣梅失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