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卓然神情专注地听着,仿佛是一个正在接受再教育的小学生。虽然他的官职贵为县委书记,但发生在基层的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感到格外的新鲜。他待在那不经风,不见雨的办公室里,哪里能体会到生活在社会底层平民百姓的艰难啊!
“你所看到的那组画面里,第一张里的那个像是高中生一样的小伙子,的确是一个高中生,叫顾思超,是从四川巴山深处里的一个农村里来的。这个小伙子学习十分优秀了,他在来这里打工之前,刚刚参加了当年的高考。可他没有等到高考揭榜,便到这里打工来了。因为他知道,考上考不上,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命运。因为他家里根本拿不起高昂的学费,即使是考上了,又怎么样呢,不都是辍学吗?他之所以要到这里来,是因为村里的好多人都在这里打工,心想人多了也好有个照应。
“你看到的第二幅,那个三十多岁,长着络腮胡子的人,就是他们村的村民小组长。是他带着这些人到这里打工来的。
“而那个五十多岁的,是他们这群人里,年龄最大的,也算是他们的家长吧。而他手里牵着的那个刚刚成年的孩子,是他本家的一个侄儿,没爹没娘的,于是,便领他来这里混口饭吃。当然,来这里打工的还有好几个,你不一定都能看见。”
听范东平说他看到的那些人,都是真真切切在这里打过工的人,刘卓然听的便更认真了。他急想知道这些人遇到了什么样的灾难。
范东平继续说:“由于将起码撺掇起来的那几座煤矿,都没有找到矿脉,所以看起来规模不小,但其实根本就没有利润。而且干得时间越长,赔得也就越多。这样不景气的矿山,矿工的工资自然是发不出来的。在这种情况下,那将起码便采取了一种特别卑鄙的手段,就是千方百计的想法和我们村的煤矿打通,采我们村煤矿的煤。而就在这块黑石头边,对,就是在这里,”
范东平往前走了一步,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儿,说,“将起码想在这儿打一口竖井。因为他找测量组的人测量过,从这里往下再打二十几米,就和我们村的煤矿打通了。打通以后,那自然也就不愁没有煤采了。可就在往下打了十多米以后,在李承云副县长的极力干预下,黄沙镇矿业公司成涉及到的各个村庄,谈判协商工作完成了。由于整个黄沙镇的煤矿都进行了重组,不再是一个村一个村的集体财产了,所以那将起码也就没有必要盗采我们村的矿了。
“然而,将起码那样子就是一幅穷酸样,根本就没有当董事长的福气。你看他那瘦小的样子,哪儿有一点宝贵相啊!非常不幸的是,就在矿业公司即将成立的时候,这黑石头竖井却突然发生了严重塌方,把在井下干活的十几个矿工,全都埋在下边了。这十个人里,就有那个高中生顾思超,还有那个长着满脸络腮胡子的村民小组长。当然,也有那个年龄最大的被这些外来的矿工视为家长的人。而他带在身边的那个刚刚成年的孩子,也没有幸免。最为让人痛心的是,当这惨痛的事故发生后,那将起码不是急着先救人,而是丧尽天良地隐瞒了事故。仗凭着有李承云做靠山,他干脆就把遇难的矿工都埋在这矿井下边了。最可恨的是,连已经运到井上的几具尸体,也硬是让矿工又扔到了塌方的矿井下,然后把矿井填平。这就是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么宽大的原因。”说到这里,范东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睛向上看着巷道的顶板。
刘卓然听了,感觉到身上一阵阵发冷,心里更加恐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