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要说我不知好歹。”郝大姐对柳欣梅解释说,“谁还不知道黄连苦猪肉香呢?可我不能破这个诫啊!”
说到这里,郝大姐便给柳欣梅讲了一个故事。郝大姐说她的父亲,是粮站里的一个保管员。三年自然灾害的年月,她父亲管着的仓库里,放着成吨的大米白面,还有大缸大缸的豆油。按理来说,就是全天下的人都饿死了,也不会饿着他的。可他父亲就是一个死脑筋,他只吃他自己的那一份,公家的东西他一粒米一滴油都不会动的。可一天只六两粮,又没有什么菜啥的,对于一个大爷儿们来说,哪不饿肚子呢?因此,她父亲虽然看管着好几个仓库,但依然和大家一样挨饿,饿的老是头昏眼花。在那年冬天的一个下着大雪的夜里,她爹躺在没有生火的冷屋子里,硬是被饿醒了。饿得他心急火燎的,手就便不由自主地在床上摸索,嘿,还真摸出点儿东西来,竟然是一截油炸的馒头片。也不大,就指头肚子那么一点。饿的有些魂不守舍的爹,当即就把那小馒头片吃了。哪想到,那干馒头片是上了毒药的,是用来毒老鼠的。要不是抢救的及时,老爹的命就没了。
也就是从这一件事儿上,郝大姐看到了爹爹高尚的品质。守粮库的人,竟然饿的吃了毒老鼠的馒头片,现在说起来有谁信呢?
可郝大姐的父亲什么时候说起来,都觉得是一种惭愧丢人的事儿。他经常对自己的女儿说:“我要不是贪嘴,怎么能吃了老鼠药呢?这是上天对我贪心的惩罚啊!闺女啊,这公家的事儿,要不咱不干,要干就一点也不能贪啊!”
这一件事儿,对郝大姐刻骨铭心。自她参加工作后,从来都是公私分明,任何一点小便宜都不会沾的。
那天她对柳欣梅说:“你大姐虽然也是个处级干部呢,但工资单上也就那么点儿钱。要是自己买烟抽,那可是一个不小的开销。要是仅凭自己的实力,我也就只能抽红嘴鸟这种牌子的烟了。要是一直抽,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可要是一抽那高档的,我再回头抽这种廉价的烟,可能就抽不惯了。人只有离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啊!”
当然,郝大姐在说这些的时候,都是当笑话说的,并不显得多么严肃。可柳欣梅听了还是有些惊心动魄,很受震动。在当今的社会里,竟然还有郝大姐这样的人,不能不让她肃然起敬。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奇妙。看起来格格不入的人,却往往能够成为知己朋友。郭沫若那么大的一个文豪,却偏偏和农民出身的陈永贵成了朋友,即使是死了他也要埋在虎头山上,和陈永贵做邻居。而在官场上如一枝冬梅一样的郭玉琳,却也偏偏和这个女汉子郝大姐贴心贴肉的,成了知己。而这个无论是形象还是才华,都非常出众的柳欣梅,却也从心里喜欢这个举止有些粗俗的郝大姐。这就不能不让人有些惊奇了。
其实,也没什么。因为她们的骨子里,都有一种极为相似的基因。这就是正直和正义。
此时还睡不着觉的郝大姐,也和那个刘光明一样在发着相似的愁。郭玉琳虽然没有给郝大姐说的那么直白,但郝大姐早已心领神会。郭玉琳要想在省委入常,还必须要补上在基层任过一把手的这个短板。可郭玉琳应该到哪里去任职呢?郝大姐当然想让她还是回到青原市里来。可要是让郭玉琳回青原,就不能不让柳欣梅再作几篇好文章。而这文章的素材,她郝大姐是不能不提供的。她这大晚上的睡不着,就是为柳欣梅这篇文章怎么写而大动脑筋呢?<